“哈,哈。”拜倫繃著臉,默默自言自語。若是這樣,那就沒什麼關係。不過他總得做點什麼,好將局勢多少扭轉些。

他轉過身來,腳趾踢到一樣東西,它在地板上滑開,發出金屬般的聲音。借著影像電話昏暗的光芒,他勉強能看見那東西的掠影。於是他將手伸進床下,一麵拍著地板,一麵大幅度左右摸索。摸到後,他將那東西湊到熒幕光芒附近。(他們還不夠聰明,應該讓影像電話完全停擺,而非僅僅拉斷送訊電路。)

他發現手上抓的是個小圓柱體,半球形的頂端有個小孔。他將小孔湊近鼻端,仔細聞了一下,至少室內的怪味真相大白了,那是催眠瓦斯的氣味。當然,那些家夥在破壞電路時,得借著它令他自己昏睡不醒。

現在,拜倫已能將經過一步步描繪出來。用鐵棍撬開大門是件簡單的事,而且是整個過程中唯一危險的步驟,因為他可能在那時驚醒。也許為了這場惡作劇,他們白天就對大門動過手腳,因此門看起來好像關上了,實際上根本沒有,而他昨晚也未曾檢查。總之,一旦打開門,他們就能丟進一罐催眠瓦斯,再將大門關上。罐中的麻醉劑會慢慢滲出,隻要達到萬分之一的濃度,就能讓他昏迷不醒。這時他們可再進來,當然是蒙著口鼻。太空啊!一塊濕手帕就能阻擋催眠瓦斯十五分鍾之久,這點時間綽綽有餘了。

這也解釋了通風係統為何故障。為預防催眠瓦斯彌散太快,他們必須讓空氣循環中止。事實上,這件事得優先處理。影像電話失靈使他無法求救;大門堵住使他無法逃走;切斷電燈則有助於引起恐慌。好家夥!

拜倫哼了一聲。對這種事不能太敏感,否則根本交不到朋友。玩笑總歸是玩笑,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他很想把門打壞,讓這個惡作劇半途夭折。想到這裏,他上半身結實的肌肉開始繃緊。可是蠻力絕對無濟於事,這種門是為了防禦核彈攻擊設計的。該死的傳統!

但總該有辦法出去,他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首先,他需要一個光源,一個真正的光源,不是影像電話那種既不理想又無法移動的光芒。這不成問題,衣櫃裏麵有個自備電源的手電筒。

當他摸到櫃門控製鈕的時候,一時之間,他甚至懷疑衣櫃是否也被堵死了。不過櫃門輕易就打開來,平穩地滑進壁槽。拜倫對自己點了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沒有特殊理由堵死衣櫃,而且根本沒那麼多時間。

他抓起手電筒,正準備轉身,他的整個理論卻在瞬間完全垮台。他嚇得全身僵硬,腹部因緊張而肌肉突起,然後他屏住氣息,開始用心傾聽。

這是他醒來後首次聽到寢室裏的“呢喃”。那是一陣微弱且斷斷續續的“笑談”,他立刻認出這聲音代表了什麼。

他不可能聽不出來,那正是“地球死亡之音”,是一千年前所發明的一種聲音。

說得明白些,那是放射計數器發出的聲音。每當一個帶電粒子或硬伽馬波射入計數器,就會令它產生一次響應,電子的大量躍動便彙聚成低聲的呢喃。它是計數器發出的聲音,為它唯一能倒數的事——死亡——倒數!

拜倫緩緩地,躡手躡腳地向後退。退了六英尺後,他才讓白色光束射進衣櫃深處。計數器果然在那裏,在遠處一個角落,但它無法提供更多的訊息。

他還是大一新鮮人的時候,那個計數器就躺在那裏了。大多數從“外世界”來的新鮮人,在他們來到地球的第一周,便會買一個這樣的計數器。因為剛剛抵達地球時,他們都對地球的放射性非常敏感,感到需要采取一些保護措施。通常在第二年,他們就會將計數器賣給新生,但拜倫一直沒那樣做。如今,他萬分感謝自己的決定。

他轉身走向書桌,睡覺的時候,他都將腕表擺在那裏,而它仍在原處。當他拿起腕表,湊近手電筒光束之際,他的手已在微微發抖。這種表的表帶以柔韌的塑料編成,呈現近乎液狀的潔白,而它現在顏色未曾改變。拜倫將它拿遠一點,試著從不同角度觀察,結果發現它純白如昔。

這種表帶也是新生必購之物。硬輻射會使它變成藍色,而藍色在地球上代表死亡。假如你迷了路,甚至隻是不小心,大白天都很容易走到一塊放射性土壤上。城外數英裏就開始有這種區域,政府盡可能將那些地帶隔離起來。當然沒人會故意走向那種死域,不過表帶總是一種保險設備。

假使表帶變成淡藍色,你就得上醫院接受治療,絕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表帶的原料對放射性敏感的程度與你一樣,而利用適當的光電裝置,便能測量藍色的強度,借此即可迅速確定傷害的嚴重程度。

紫藍色則代表完蛋了。正如同這種顏色變不回來,你同樣已經回天乏術,不會再有任何療法、任何機會、任何希望。你所能做的,就是隨便找個地方等上一天到一周;而醫院能做的,就隻有準備將你火化了。

但至少他的表帶還是白的,拜倫心中的鼓噪總算平靜了些。

所以說,現在還沒有多少放射性。這會不會是玩笑的另一部分?拜倫思索了一番,最後判斷沒這個可能。沒有任何人會對他人開這種玩笑,至少在地球上不會,因為根據地球的法律,非法使用放射性物質是一項死罪。在地球上,對放射性的處理非常謹慎,他們必須如此。因此,假如沒有天大的特殊理由,不會有人做出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