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喘息著停了下來。
他把頭放在白玉的小腹上,拿起床頭的白玉正在看的書:
“我們同睡一張床上,
仿佛他是我的兄弟,
可歎生於人世間的男男女女,
背負著太沉重的悲哀。”
他不知道要不要跟白玉說,他心裏也有很多的悲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白玉,崔浩的事兒。
“上古的時候,天地間什麼也沒有,隻有水滴從霧中落下,形成霜美人和巨人伊米爾,霜美人既是伊米爾的妻子,又是他的母親,她為他生下俄丁。俄丁和他的兄弟殺死了伊米爾,用他來創造世界萬物!
霜美人將她的生命分派與子孫。
也將命運分派給他們。”
“霜美人,注定要失掉丈夫,也要失掉兒子!”李愚說。
他是愛白玉的,為了這個女人,死還是活,是個問題。
他不知道為什麼喜歡這個女人,仿佛內心有個無法抗拒的命令似的。他和白玉互相之間的吸引,近乎神秘,他們在彼此的身上看見自己,幾乎是無法理喻的喜歡。
他手握重權,可以呼風喚雨,決定他人生死,陷阱已經布好,獵物已在囊中,但是,就是不能割舍這個女人,前世欠著這個女人的吧。
她分派給他們的命運是死亡。
李愚深深地把自己的頭埋在白玉的凹陷處,搖頭,“你不是這樣的女人。”
李愚為什麼要把戴耘擠走?為了打斷崔浩的資金鏈,戴耘貸款給崔浩,崔浩似乎永遠不缺子彈,但是,現在他的彈藥庫沒了,崔浩的資金鏈會出問題,銀杜路56億,他哪來錢付?付了之後,他又有什麼錢去落實項目?一旦崔浩資金鏈斷裂,絲寶會成為他的囊中物,他就立即借重組的名,入主絲寶,絲寶這幾年儲備的地實在可觀,是一筆大財,這個不能不讓他眼紅,茶葉生意、酒店生意,做多久能掙那個錢?100年都不可能,這個誘惑他不能拒絕,男人之間的友誼,是有盡頭的,包括他對崔浩的同學情,也是有盡頭的。為了這最後的收網,他已經做了幾年的籌劃,通過戚華,他兵不血刃,拿到了絲寶2億法人股,通過上市前的注資,他有公開拿了1億,之後他通過與崔浩合作坐莊絲寶,在崔浩眼皮底下收集了36的絲寶流通股。實際上,隻要他願意,他什麼時候都可以入主絲寶,絲寶早就是他的囊中物,隻是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把各路撒出去的網收回來罷了。
而這個契機,要等鄧超群和劉學博的最後出手。
但是,他還在猶豫,投鼠忌器,白玉的態度和站位,這是他不能不考慮的。拿下絲寶,不僅僅是為了錢,還為了奪到白玉,未來他和崔浩同學情結束的那一刻,應該是他和白玉男女情一定終身的時刻,他要人財兩得。
友情是有盡頭的,男女情,卻沒有盡頭。此生有機會此生愛,此生沒機會,來生愛,一輩子沒有,下輩子沒有,那就單單一個人愛,為了對方去死。他愛這個女人,為了這個女人,他什麼都願意做,可是,這個女人,為了崔浩,卻什麼都願意做。
他深深地紮根在白玉的內裏, 有了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白玉,當我在你裏麵,我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願意死在你懷裏,感到世界就是停止也值得了,我所有的感覺都得到了開放,所有的不滿和感傷都消失了,你的舌震讓我靈魂出鞘,體內所有的能量都變得活躍,生命嶄新,而且高亢。”
“白玉,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願意為你去死,那就是我!”李愚摸著白玉的胳膊,那白色的凝脂一般的肌膚啊,給他親人的感覺。
“崔浩被雙規了!”
他想告訴白玉。
他還想告訴白玉:“那個把崔浩送進去的人,就是我。”
他聽見白玉在啜泣!隱隱的啜泣。她身體的顫抖,像電波一樣,從地心深處傳來,他的耳朵和心髒隨著那顫抖,聾了,也碎了。
“那個把他送進去的人是你?”白玉終於問出來了。
他點點頭!
“劉學博背後的靠山就是你?”
他再次點點頭!
“你接受了劉學博的投靠?劉學博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授意的?讓鄧超群告崔浩,逼迫戴耘辭職,等等,都是你的主意?”
他還是點頭。
“對!”他長歎一聲,慢慢地躺下,毫無防備,他想象白玉會抽他耳光,或者……
“為什麼這樣做?”
“為了得到你!”李愚看著天花板,虛無得想大吼。
五
冬天的上海對於那些小商小販們來說是最難熬的,潮濕裏夾雜著褥氣的冷,總是讓人絕望,顧客們大多躲在家裏不再出門,或者上班匆匆路過,不再像秋天、夏天那樣停下腳步,打量那些商販,看他們能做什麼,考慮自己是不是需要他們做點什麼,家裏哪件衣服壞了,正好可以拿來補一下,家裏需要一把銅的鐵的勺子,正好在這裏可以看看能不能買到,甚至定製一把,上海人不出門了,生意就不上門了,可是小商小販們的冬天還必須過,而且必須過得安安穩穩,有模有樣,即使一整天都沒有什麼生意上麵,他們也要像赴戀人的約會一樣,苦苦地等在那裏,沒有冬天的等,春天的那些生意就回跑了,到不了他們手上。上海人在這方麵精著呢!他們隻信任那些他們天天看在眼裏的,熟悉的人和事,你一整個冬天都在那裏,來年開了春,他們就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