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自己很有力量,他可以挑戰威華,可以得到銀杜路的地塊,他要建上海最偉大的建築群,他要創造曆史,他內心滿懷雄心,覺得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他和戚華談話的時候他看起來是被說服了,一旦離開戚華,他內心的那個“英雄崔浩”又站出來挑撥了,“不要聽那個女人的,否則你永遠隻能是另一個人的影子?你要聽你自己的,你要把你自己的名字,而不是那個女人的名字寫在上海的曆史上!”崔浩的確有這個想法,他要在上海的建築史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不相信戚華說的話,建築商、房產商都是吃上海的?不,他們是上海的建造者,他們在締造上海。他認為戚華雖然聰慧,有力,但是,她畢竟隻是一個官員,一個一直在黨政圈子裏做的女人,她隻是站在她那個34層看上海而已,她的視角和地位決定了她看不見這個時代真正的決定力量,看不見這個時代上海渴望創造曆史的激情,她要維護和堅持的那些對於上海來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對於未來來說就更是如此,沒有人能阻擋一座創造建築史和上海史的建築物在上海的地麵上拔地而起。
人啊,有時候是何等地不自量力呢。崔浩的激情也是不自量力的吧。
他認為他自己是曆史的締造者,而不是被曆史締造的。他看到戴耘主持的設計初稿之後,感到很不滿意:“你找的什麼人?黃初九?黃教授,名教授?我看不夠格。”
戴耘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夠格:“體量有了,新穎也有了,還要什麼呢?”戴耘看著設計效果圖,效果圖上以帆船為原型,設計了一組建築,中間是主帆,48層,船首建築用的是一幢彎月型12層樓。
崔浩道:“我們的建築應該是對中國建築史的批判、對上海建築史的批判,我要的是一個有雄心創造曆史的人。你說的110億,我告訴你,我們要220億,你說的建設期三年,我告訴你,建設期可以是6年,甚至更久!”
戴耘不同意崔浩的觀點,他說:“也許幾個世紀之前發生在西方的建築悲劇正在二十一世紀的上海重演。充沛的資金和過於強烈的表現欲望與自身文化理念的嚴重貧乏結合在一起,使上海的城市建設在完全失控之中一日千裏,我們看到城市在長高,長大,但是,它是一頭笨象,它行動越來越不靈便,自我意識越來越模糊。這頭笨象對居住在其中的人不再友善,英雄人物創造曆史的衝動往往和普通人的生活需求抵牾,我不希望我們是和普通人生活不接壤的所謂‘英雄’。”
上海建築缺乏創造性,太多“模仿”,要麼是對附近建築經典的模仿,要麼是對西方建築的模仿,“海派”特征依然晦暗不明,仿佛一鱗半爪的模仿就是海派,實在是品格低下,徐家彙是上海一個極重要的城市副中心,隨著東方商廈、彙金廣場、港彙廣場等一大批建築的出現,原有的景觀被徹底改變了,但是建築是無序的,交通是混亂的,沒有什麼文化氣質可言。
崔浩道:“曆史是一定要人去創造的,是等不來的,創造,一切都應該緣於創造。
偉大城市應該是心思和機緣的造物,它有精神,它是人類所有文明的集中表現,它應該是曆史合力作用的結果。
我要的是上海的崛起!每個民族複興時期都將催生偉大的城市,每個民族鼎盛時期都由大城市精神來代表。羅馬代表律法、裏斯本代表海洋貿易、阿姆斯特丹代表現代金融製度,當今的倫敦、紐約、東京、巴黎,無不如此,羅馬的圓形劇場、阿姆斯特丹市政廳、倫敦的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巴黎有帝國時期教堂以及埃菲爾鐵塔,雨果說,巴黎是巨大的石頭組成的交響樂,塞繆爾說,當一個人厭倦了倫敦時,他便厭倦了生活。這些作家對他們生活的城市的自信來自哪裏?來自建築。上海呢?上海應該有這樣的建築,它能鼓舞我們,代表我們,讓我們驕傲,它讓我們意識到自己是在創造曆史,產生自豪感。這個任務就落在我們身上!”
戴耘不再說話了,崔浩依然保持著當初大學畢業時的詩人氣息,他理解崔浩內心的激情,他想了想:“如果是這樣,我們就不能得重新設計了!”
崔浩道:“我們找新加坡著名建築規劃師劉太格先生,請他來做我們總顧問。我不擔心錢,我們的錢將會源源不斷!”
大頭眼睛複明,
讀大一了,小頭讀中學,崔浩把他們兄妹安置在英國,在英國花費不菲,要租公寓,請保姆,請私人醫生,
不過兄妹兩個很懂事,學習特別用功,成績已經慢慢地跟上了那些英國同學。
阿三媽過世,崔浩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大頭,讓他回來參加葬禮,最後還是決定不告訴他。
昨天,黃紀良來電話,說大頭成績很好,生活能力很強,換了手機、買了新車,最後黃紀良提了一句,“大頭可能是被你慣壞了。”崔浩感覺有必要給大頭一點兒提醒,他太重視孩子的物質,一直是毫不猶豫地滿足他們的物質要求,沒有好好地在精神上幫過他們。
崔浩打開電腦,發現大頭有信來,他點擊了一下“回複”按鈕,開始給大頭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