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水會變嗎?河會變嗎?江會變嗎?海會變嗎?會。海會枯,河會竭,江改道、水會苦。但是,又不會。誰能和水同壽,在有生之年見證它的變呢?我們看到的是自己在變,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從出生到死亡,從死亡到新生,我們循環往複,承受生死奔波之苦。水卻依舊拍岸、乘風、隨清隨濁,從古到今,它似乎對人間的恩怨滄桑並不怎麼感興趣,它隻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自在地流淌著。它在變,但是,沒有哪一代人能真正洞穿它變的奧秘,人生命太短,看不透這長久之物的緩慢變動。
上海,上海。上海的海會枯麼?春秋時期,它是吳國邊地,是從海裏的泥沙淤積出來的一塊地方。這裏水草豐美,草樹濃密,蟲獸出沒,吳國貴族就把它當狩獵場。當初,這裏人煙何其稀少呢!滄海桑田啊。到了晉代,上海因為產魚、產鹽,逐漸發達起來。宋時這裏最發達的是青龍鎮,是鬆江航道的緣故。青龍鎮在宋代是“小杭州”,而所謂“上海”那個時候隻是一個漁村,後來吳淞江下遊淤淺,改道,不經過青龍鎮了,青龍鎮就蕭條了。不過源於太湖的黃浦江卻水勢日盛,往來的船直接南下,青龍鎮衰落下去,上海熱鬧起來。說黃浦江是上海的母親河,實在是沒有錯的,南宋鹹淳三年﹙1267年)這裏正式建鎮,元朝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上海鎮脫離華亭單獨成縣,到1840年前後上海縣東接川沙,南臨寶山,西鄰青浦,北連寶山,東西寬33公裏,南北長42公裏,麵積已達600多平方公裏,縣城內街道交互,萬商雲集。
上海之所以能成為今天的上海,也許應該從十六鋪的繁榮開始。清朝鹹豐、同治年間,為了對付太平軍,人們搞團練,縣城內外的商號建聯保聯防的“鋪”,負責鋪內治安、防務以及其他公共事務的管理。從頭鋪到十六鋪,包括了縣城大東門外,西至城濠,東至黃浦江,北至小東門大街與法租界接壤,南至萬裕碼頭街及王家碼頭街最熱鬧的地方。清嘉慶、道光年間,十六鋪,直至南市盡頭陸家浜,隨處都停泊大沙船,有四千多條。帆檣如織,舳艫蔽江,裝卸上下,晝夜不息。鴉片戰爭前,十六鋪以南已建有王家碼頭、董家渡碼頭等10餘座磚石結構踏步式台階碼頭。20世紀中後期,十六鋪客運碼頭的鼎盛時代,每天4萬多人次,每年670多萬人次從這裏出發或者回來,可是誰會想得到呢?浮華之後就是落寞,2003年9月的一天,舟山海運有限公司從定海駛來的紫竹林號停靠之後,就再也不讓客人上船了,它空載而去,而開往定海的海遊2000號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到十六鋪來,之後這座碼頭被炸藥炸平了,上海的媒體都在為這個歡呼,說這是進步雲雲,隻有溫州的媒體,似乎溫情一些,為一個老港口的消隕惋惜,一家媒體這樣說道:“上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十六鋪碼頭就是走南闖北跑市場的溫州人的橋頭堡,先泊這裏然後再輾轉全國、全世界……幾乎每個闖江湖的溫州人都有在這裏排隊買輪船票的經曆。”
誰會記得呢?民國初年的十六鋪一帶,沿江碼頭都是批發商的店房,東門路、方浜東路附近銀樓、皮貨、海味、地貨、棉布、藥材等商號集中,租界裏洋行、出售洋貨的商行和娛樂場所取勝,民國時的十六鋪以傳統土產和南北貨分庭抗禮,營造出了不相伯仲的商業繁盛。十六鋪,龍虎之地,當年,上海灘名人杜月笙就曾經在十六鋪鴻元盛水果行當學徒,多少英雄豪傑曾經在這裏匿身,又從這裏顯達啊。
1843年11月17日,上海根據鴉片戰爭後簽訂的《南京條約》及《五口通商章程》,正式開放通商,上海才進入現代史。兩年後,清政府把上海縣城外的蘆葦地租界給外國人,管理權還在中方,租金一年一畝1500文。清政府當時是想把華人和洋人隔離開的,家奴不可與洋人雜處,容易生是非,特別是家奴容易叛主,清政府管得嚴,華人不去租界,但是,不久上海鬧小刀會,知縣被砍了腦袋,老百姓為了保住自己的腦袋,紛紛逃到租界裏,租界人口從不到300猛增到十幾萬,洋人趕緊修改租界章程,管市政,搞武裝,還成立了司法和稅務部門。清政府正被太平軍搞得焦頭爛額,顧不上租界的事,等戰事結束,洋人再不肯拱手相還,上海就逐漸演變成一座特殊的在中國土地上卻用西方方法管製的城市,上海也因此迅速成為世界級的大城市。當時,清政府開放5口通商,卻隻有上海發展得最快,這一方麵是由於上海地處長江出海口,占盡地理優勢;另一方麵也由於其他排外,老朽勢力大,上海遠離政治中心,是經濟碼頭,外國人能在這裏施展而不被排擠,到20世紀30年代,上海已成為世界第五、遠東第二、中國第一的大都市。
不過,無論租界如何的興旺,老城廂歸是上海的發祥地,地氣是最老的,最耐得時間的洗刷的。
如今的老城廂包裹在人民路和中華路構築起來的圓圈裏,豫園、老城隍廟、老城牆、大境閣、小桃園清真寺、四明公所、商船會館等是有名的。一般人不太知道,但實在很有意思的地方,還有“九間樓”、“書隱樓”、“世春堂”和“梓園”,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