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氣急:“你真是的,我說了你有的,和我有的無關,我不要用你的。”
崔浩道:“簫燕對你比對我好,我箱子裏的口香糖因為你坐飛機怕耳朵疼,嚼口香糖可以緩解!”
林白玉心裏想,崔浩啊,你這個呆子,我對你的心思,連燕子都看得出來,都在幫你照顧我,怎麼你看不出來?
白玉讓崔浩拿箱子,崔浩就提白玉手裏的箱子,白玉說:“傻子,不是這個箱子,是那個!”
崔浩一看,白玉出差,竟然有三隻箱子。
到了深圳,他們在希爾頓住下。
崔浩躺在床上歇著,心裏想著阿三,到底怎樣了。
晚上要參加酒會,白玉在洗手間忙,白玉不能不重視這種場合,他們代表公司形象,她打扮得很細心,果然,一會兒,白玉出來,堪稱驚豔,紅色的旗袍,襯托著她窈窕的身材,真是無比妖嬈的女人啊,白玉叫崔浩拿箱子過來,崔浩不知道到底要哪隻,白玉道:“傻子!黑色的!”崔浩拿了黑色的箱子過來,白玉打開,崔浩才發現,裏麵全是男士的衣服,從裏到外。白玉挑出內褲、內衣,然後是黑色的禮服,“定做的,你看看,每件上都有你的名字!”
崔浩看看,果然,都有“CH”兩個字母,“幹嗎那麼複雜,街上買一點兒不就可以了?還有內衣?”
白玉拿了他的衣服,把他往洗手間推:“不行的!內衣不好,外麵就是再漂亮的衣服,也是撐不起來了。”
崔浩在洗手間裏穿了半天,他穿不來,他也沒心思。一路上,他都在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盡量不讓自己暴露出來,他不想讓白玉也知道阿三的事兒,不想讓白玉也擔驚受怕,這應該是她享受成功喜悅的時刻,就讓她高興一點吧。他在洗手間磨蹭著,襯衫的袖口怎麼折疊,金袖扣怎麼扣,磨著磨著,淚水就模糊了雙眼。白玉推門進來,他立即擦了眼淚。白玉幫他整好襯衫,最後命令道:“把褲帶解了!”崔浩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白玉隻好自己動手,解了崔浩的褲帶,把襯衫的下擺重新理好,她的手在崔浩的褲子裏來回動,擺弄襯衫下擺,崔浩有點兒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是我看到的最冷酷的男人!”白玉靠在他耳邊輕聲說,說著拍了一下他,“好了!現在看看!”
崔浩看見鏡子裏出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男人,雪白的襯衫,挺刮,襯衫的白色是那種飽滿的,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白,看了讓人喜悅的白,然後是西裝禮服,黑色的禮服,並不真的吸光,而是反光的,把自然的光線折射回來,重新發回人眼的時候,光線似乎被過濾了,一切不舒服的部分沒有了,留下的隻有讓人喜愛的部分,他從來不知道衣服能有過濾光線,讓光線變得豐滿圓潤的功能,衣服可以這樣給人視覺上的舒適感?
“穿著舒服嗎?”白玉在他後麵幫著料理。
“舒服!”他是真的覺得舒服,沒有一個地方有牽扯的感覺,每個地方都很自然,這就是好衣服了吧?他說,“很舒服!好像一下子,就讓我成了另一個人!”崔浩話不想讓白玉掃興。他盡量挺直了身子,把衣服撐起來。
白玉在他身上貼了貼:“真香,幹淨的男人!”
崔浩有點兒暈,他心裏想,你要是真想聞,又幹嘛說要嫁給李愚呢?
白玉把他扳正,對著鏡子,似乎在欣賞他,又似乎在欣賞自己一手操持的服飾:“紳士吧!”她是在說衣服還是在說人呢?
崔浩道:“你是說,我是天生的紳士?”
白玉笑了,貼住他,吻了一下他的眼睛:“對!”
崔浩道:“這些衣服真好!”崔浩地由衷的,他感覺得到的白玉的貼心,可是白玉越是貼心,他就越難過,想到琛保平、阿三,他能讓自己愛的人幸福嗎?
白玉挽住他的胳膊:“是啊!太土氣了!開完會,我們去香港,好好給你買幾件!”
這個世界的事情就是這樣,很蹊蹺,你覺得走進了死胡同,沒有希望了,光線卻從胡同口透出,原來,牆後就是大道,有的時候,你覺得得意,走到底,看到的卻是“無”,你隻是空手而歸。
劉學博看著長江口來來往往的船隻,那些汽笛的強而有力的轟鳴,那些往來穿梭如火如荼的大身影,讓他從心裏生出哀鳴來——他的世界就這樣倒塌了,而這個身外的物質的天和地呢?絲毫也沒有一點兒悲憫的意思。
沒有人能主宰自我。他對自己說。他的一切都是國家的,沒有了國家,他就什麼也沒有了,他有什麼自我可言?他很羨慕崔浩,崔浩什麼也不怕,因為他為自己工作,他腦子裏隻有錢和自己的同黨,他的自由來自他的錢,而他劉學博自己,就沒有這樣的好運,要剝奪一個人的自由,就剝奪他的財產,為什麼他會恐懼?連老婆都怕,因為房子是老婆的,他什麼也沒有,為什麼他會恐懼,因為失去廠長職位以後,他一無所有。他不能這樣生活了,他要拿回自己的,獨立和自由的尊嚴。過不依賴別人的恩準的生活。
然而,他不是那種有血性的人,他還想活,活著就好,他想起他母親的話,他有上海人骨子裏的韌性,他知道活下去的路子。
戚華終於給了他一條出路,準備推薦他出任滬北朝陽鋼廠副廠長。
戚華是好領導,她知道誰最需要什麼,知道誰在她的提點之下得到了東西會最感激她,她真想給戚華磕頭,再生父母啊,這輩子的貴人,就是戚華了,隻要有了這個人,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