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玉啊林白玉,真有你的。”崔浩把支票拿在手上,湊近鼻子,聞了聞,上麵有一股好聞的油墨的味道,“看起來,汪錢宸是信任你的?我們的房子連通向馬路的出口都沒有,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封頂,他就把錢給你了?”
林白玉看看崔浩,鼻子哼了一下:“聽起來,有點兒酸?怎麼?人家汪錢宸的錢就不是錢?要知道,這可能救我們的命!銀行買我們的房子,就給我們的信譽做了背書,散戶就敢來下單了。”
崔浩太需要這些錢了,
他已經支撐不住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房子還沒有造好,欠債就要把他困死了,他會倒在房子造起來之前。
崔浩不希望讓劉學博失望,也不希望讓絲綢廠的工人們失望,更不希望讓酒泉下的父親失望。他想做點兒什麼。
崔浩不知道他到底是做對了,還是錯了。他隻知道他必須做下去,要走到底。
他要做下去,無論如何不能退卻,他沒有退路。
崔浩定定神道:這張支票,還給你,你自己拿著,我這個裙樓不賣!
林白玉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她跳起來,衝到崔浩麵前,把支票抓在手裏,要撕了它。“你再說一遍!你以為我要這張支票,我還不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項目?你現在分明是在嫉妒?感情用事。”
“我不是嫉妒,我是看不上汪錢宸!白玉,我不嫉妒,這幢樓整幢都是你的,你想拿多少都可以。但是,汪錢宸這樣做,是在勒索我們,我要賣,就要賣這張支票的10倍價錢!相信我。這些錢都不夠他租我裙樓2年的租金。”
白玉定定地看著崔浩,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200萬,還嫌少?難道他真的覺得這個裙樓值2000萬?
崔浩嘶啞著嗓子:“白玉,讓他租我們的裙樓,預付裝修費和5年租金!這筆錢隻值這麼多,不夠買我們裙樓的價!”
崔浩盯著林白玉,抓了林白玉的手,把林白玉的雙臂逼到她背後,用勁兒抱了抱。林白玉立即軟了下來,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內心,她的身體是僵硬的,崔浩從來沒抱過他,而她的內心卻分明已經傾倒在了崔浩的懷裏:“那,眼下的難關怎麼辦?汪錢宸你不相信,戴耘你總的相信吧?”白玉把戴耘做了琛發銀行副行長,將來還要來上海開辦上海分行的事兒告訴了崔浩,“這事兒,要不是戴耘還辦不了那麼快!多虧了他,都是他帶著我跑來的!”
崔浩近乎是伏在她耳邊,喃喃地道:“戴耘也不行!我知道他會有出息,他不是個一般的人。但是,他買也不行。白玉,不用怕!這差不多就是我們最後的難關了,我們一定能過了這關!”
她真的有點兒被這個男人征服了,這個男人,即使是在最困厄的時候,依然保持著無畏的決心,
她喜歡這樣的男人,願意被這樣的男人征服。可是,她分明地感到,這個男人內心想的和他說的完全不一樣,這個男人的胃口真大啊,他哪裏是在為絲綢廠建職工宿舍?他分明是在為自己的野心建一個沒有邊際的王國。
“我想好了,我去找劉學博,讓他用絲綢廠的名義給我們貸款擔保,一旦拿下擔保,我就用貸款的錢做成股份,大頭歸劉學博!他做大股東,他會願意的,其他歸我們所有,我們都是股東!”
白玉心裏酸楚起來,崔浩是有情有義的男人,劉學博隻不過是一個梁上君子,崔浩蒙在鼓裏,卻一心隻想報恩,劉學博呢?時刻準備再次把崔浩推出去當替死鬼,怎麼才能讓崔浩明白過來呢?她看著崔浩憔悴的樣子,心裏疼極了,“還是退一步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她想對崔浩說 ,可是,就在這個當口,她看見了崔浩床頭的骨灰盒,“崔浩,你一直把你父親的骨灰放在床上?”崔浩點點頭。“是的!他是我父親,如果沒有地方安葬他,我就帶著他一輩子!我就是他的墓地。”
戴耘回上海了。
戴耘拿了那筆錢,去了北京,還果然找到了遠房親戚,親戚介紹去琛發銀行籌建處工作,3年,琛發銀行正式成立,他稱了琛發銀行最年輕的副行長,琛發銀行是中央專門為國內銀行體製改革探路而設計的新型股份製銀行,對外窗口,擁有其他銀行沒有的製度優勢、政策優勢,每年都在以翻番的速度發展。按照汪錢宸的話說,“我們沒什麼,就是有點兒錢而已。”“我們做不了什麼,能做的事兒太多,做不過來!”在1980年代,改革的年代,琛發銀行趕上了好時候。戴耘也趕上了好機遇。他就想混出個臉麵,有點錢,有點權,回上海,但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僅僅是三年,他就做到了。改革的大時代,讓他的夢想提前實現了。
他在北京最大的收獲是娶了老婆,老婆的父親是老銀行家,人不錯,頭腦比他還活絡,手把手地扶植他。老婆,人長得漂亮,本來是播音員,後來不願意受那個天天坐班的罪,從電視台出來專門開了一家廣告公司,這次,琛發銀行組建上海分行,總行拍戴耘來上海主持工作,她也跟來了,上海電視台大擴招,頻道擴出來了,人也得擴編,她成了財經頻道總監。
到了上海,本來應該立即去找崔浩見麵的,但是,他要給崔浩帶份大禮去,崔浩缺錢,他是開銀行的,自然應該給崔浩帶張支票做見麵禮,他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崔浩坐牢的事兒,他是後來聽說的,他原以為崔浩從絲綢廠的賬戶上挪用幾千塊錢,別說別人一時發現不了,就是發現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他掙了錢還上就得了,他沒有想到崔浩會為此坐牢。但是,那個時候,他已經已經不能退回來了,錢已經買成禮品在北京送了禮,他隻能在心裏暗暗下決心,將來混出個樣子,報答崔浩。男人的悔和女人不一樣,女人可以用眼淚、懺悔來說自己悔恨,男人不行,男人悔,就得拿出幹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