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1 / 2)

顯的返回對婉兒來說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一個新的時代的開始。但婉兒相信,有了李顯的朝廷肯定和沒有李顯的朝廷不一樣。她不知顯在十四年後顯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她更不知道在未來,以她和武三思的智慧,能否駕馭這個未來的皇帝。

如此婉兒在顯到來之前想著她走過來的路。想她是怎樣一天天地走近了武三思,看清了他並再也不能離開他。她想她就是因了這武三思使她深陷武姓的囹圄的。她恨他,卻又深深地牽念著他。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她對武三思這種男人所懷的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大概是她預感到她就要離開武三思了,她才覺得她該想想三思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她想如果遠遠地看著武三思,遠遠地看著他的趨炎附勢,那麼婉兒是恨不能將他如糞土般永遠踩在腳下,永遠唾棄和鄙夷的。但是婉兒走近了他。婉兒是在和這個男人貼得很近的時候才發現,他內心深處的那一份自卑是多麼純潔,純潔得讓人不得不同情不得不可憐。婉兒可能就是因為可憐他才努力接近他的,而當她走近,她又發現了武三思對那些對他好的人又是怎樣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婉兒想那可能是因為他遇到的真正對他好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他才會不停地對婉兒說,我不知道什麼是好人,在我看來,唯有對我好的人,才是好人,就像你,婉兒。於是武三思就這樣俘獲了婉兒。讓她深深地陷在於他強壯的身體中。

但是婉兒覺得在顯回來以前,她如此地糾纏於武三思也是無可厚非的。因為女皇是武姓。是女皇在寵愛他們,也是女皇把他們這些武姓的後代們一個個提到了不適當的高位卜,讓他們顯赫,讓他們尊貴;但同時也是女皇秘密地拋棄了他們,在她生命將盡的時刻,背著他們,悄悄地接納了她的親兒子李顯。

李顯的到來必定是一個新時代的到來。這是婉兒自從女皇決定接回李顯的那一刻就意識到的。於是她便也立刻想到,無論她已怎樣深陷於三思,她也必得在繾綣柔情中抽身。她盡管還沒有讓武三思感覺到什麼,她的心卻早已經朝秦暮楚了。從此,哪怕是睡在武三思的臂膀中,她也在心裏緊鑼密鼓地計劃著,該怎樣才能打進東宮新太子李顯的圈子,並能讓顯誠心誠意地接受她。

這就是那個即將到來的李顯的時代。婉兒身處這個時代就必須有應付這個時代的章法。於是婉兒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在選擇她的行動時決不能顧此失彼。因為朝中的事情從來就是風雲變幻,不可預測,此刻河東,轉瞬即是河西,所以誰也說不清未來的天下究竟是屬於誰的。所以婉兒所采取的策略,隻能是麵麵俱到。她必須取悅於所有的人,而她在這樣做著的時候還要不露聲色。

當然婉兒首先要取悅的,依然是女皇。女皇是各派勢力之本,是任何人都難以逾越的。此時的女皇已經命若弦絲,朝不保夕。她與張氏兄弟之間的那種畸形的肉體關係,其實也早已形同虛設,甚至是一種垂死的掙紮了。但是盡管如此,婉兒知道女皇的思維是清醒的。她盡管形容枯槁,步履蹣跚,但是她決不糊塗。她依然能把王朝的權杖牢牢地掌握在她枯瘦的手中;她依然能僅僅是打個噴嚏就令滿朝文武驚悸數日。她的權杖是誰也搶不走的,除非有誰,首先把她從她的皇位上趕走或是殺了她。婉兒當然不能把武曌的衰老虛弱就當成了她的無能為力。不。那不是她,那不是女皇。女皇是至死也不會喪失她的威嚴的。她是永遠的君王,她將永遠至高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