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並不把他們夫婦倆放在眼裏。逸人街人大多奉行另外的準則,既瞧不起那些不務正業、裝神弄鬼、裝瘋賣傻、敲人詐人的人,也瞧不起那些身居高位、有所作為的人。當然這些議論他人的人也瞧不起自己。
“嘿!你為什麼打人?瞧你還是個年輕幹部。”他們發出了指斥晨澄的聲音。
“你這樣的素質連做逸人街人的資格都沒有,還當幹部?”
“我還沒進門,是她抓住了我,我又沒有碰她呀!”晨澄辯解說。
“年紀輕輕,這麼多人在場,還說沒碰到,你一來就纏住人家。”伴成見的弟媳似笑非笑地說。
“哎呀大嫂,我真的沒有碰她呀!”晨澄又一次解釋。
“去你的!你們黨支部沒有一個好貨,不給你點顏色,認不得逸人街的人是銅打的。”在場的民選耀齜牙咧嘴地說。
施飛仁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對晨澄粗暴地吼道:“我反正是要死的人,這次不把人家捐的錢給我吐出來,讓你沒有好下場!”
“施飛仁你實在是滑稽可笑,我沒有貪你的錢。”晨澄十分驚詫地回答說。
“你還狡辯,人家辛亥豔分給我們的錢去哪兒了?”施飛仁用一種無可爭辯的口氣斥責地說。
晨澄急得火燒火燎一般:“哪有這回事,那是辛亥豔捐給村裏搞村民登記的。”
“嘿!你們當幹部的,不搞到這種程度不說實話。人家捐錢分給我們,就這樣給你們一口吞下去了。”施飛仁發出一陣聲嘶力竭而急促的吼叫。
“瞎說,不是這回事!”晨澄爭辯說。
“姑娘,你不要嘴凶,她有冠心病、高血壓,你跟她較勁出了問題,要你吃不了兜著走。”民選耀冷漠而又輕蔑地向她發出警告。
晨澄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請求說:“幫幫我,說句良心話,我真沒有碰她,也沒有貪你們的錢。”
“那好,把人家捐給我們登記的錢,分給我,今天就算了。”施飛仁突然平靜了下來,臉上帶著一種含義不明的微笑。這十分離奇的腔調,讓晨澄恍然大悟。
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施飛仁從齒縫裏擠出自得的一句話:“對付幹部沒有我這一套不行。”
晨澄從口袋裏掏出了剛從市裏領回的生活補貼費500元,交給施飛仁說:“就算我救濟你。”
施飛仁拿起錢說:“隨你怎麼嚼舌頭,我隻認錢!”
第二天早晨,逸人街村口的黑底白字的牌子上麵貼著一張小字報:
昨天逸人街黨支部女副書記晨澄在逸人街×××家床上,與支部書記周和平腐化,被鐵娘子施飛仁捉住現行,女副書記晨澄當場付給施飛仁保密費500元。
特此告示!
逸人街人
68
這天,晨澄起床很遲,直到午後一點才起來,心情很煩躁。一起來就在房裏找鞋,找遍了每個角落,沒有找到認為適宜的鞋。然後開始穿衣,所有的衣服又認為大小不合身,氣得甩掉了鞋子,把被褥和衣服扔得滿地都是,把它們亂踩亂跺,還不停地咒罵民選耀,責怪他與施飛仁串通一氣,在群眾中煽風點火。
昨天,她把一切對周和平說了後,周和平卻反而批評她說:“逸人街的善良、尊嚴,永遠是任何人毀滅不去的。年輕人最大的問題就是經受不了挫折。”
“我滿懷壯誌地回逸人街,可是遇上毫不講理的人。”晨澄把這句話慢慢地說了許多次。
“我們共產黨人要的是意誌和胸懷。”
“誰還願意為像施飛仁這樣的人服務?”晨澄回答得既直率也很簡單。
“這是偏見和無知,你這種境界何談建設家鄉?”周和平用蔚民富教訓他的口氣教訓晨澄。
“那種人我看到就惡心。”她又把身子挪了挪,心裏惶恐不安。
“我過去對逸人街種種低三下四、卑鄙無恥的人和事,也有過軟弱、妥協,甚至回避,對逸人街的事業心灰意冷。我曾經心胸也很狹隘。逸人街對文化的討論讓我領悟了人生價值,莫過於為逸人街人做點有益的工作。”周和平態度生硬地說。
“千萬沒想到逸人街還有這種人,怎麼不叫人寒心?”晨澄硬著頭皮這麼說,她的麵孔已經開始發紅了,“二瘸子上次羞辱了我媽,這次又在我身上潑髒水。”
“是非話不要告訴我,我也不聽。你現在是逸人街的副書記,不是孩子。”周和平沒帶任何規勸的口氣。
“我怎麼啦?”晨澄感到愕然地叫道。
“我作為一個老黨員、老同誌,有這個責任提醒你,你對逸人街落後的文化現象認識不深,不但思想準備不夠充分,也看不清實質危害。你這種要弄清是非的念想不能說不對,但固執地堅持這一點就會產生危害。問題的焦點是用什麼樣的姿態,建設先進的文化。”周和平嚴肅的態度裏,包含著一種責任。
“你分明就是一種指責、批評,我不接受,我錯在哪兒?究竟錯在哪兒?”晨澄憤怒地叫著。她由於身心受到痛苦和悲哀的刺激,連那塊要找的小手帕現在也找不到了,隻好用一隻細嫩的手捂著臉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你現在不是孩子,是逸人街的副書記,逸人街的主心骨!”周和平怒吼著。
晨澄被這撕心裂肺的吼叫震撼著,抬起頭用一雙哭過的眼睛望著窗子,很快地反問道:“副書記怎麼了?難道受了委屈就不能和平常人一樣?”
“看你這種弱不禁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