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顯然是野諸葛的老婆。她問明白了方維的來意,便馬上作出反應,“俺家老李他不在家。”
方維半信半疑,執意要進去一看究竟,對方兩隻胳膊向兩側伸展了一下,那橫向的幅度頓時比原本已經超寬的寬度又增加了許多,她儼然橫在方維麵前。方維似乎早有準備,愣是從她一側的縫隙中強行擠進了大門,呂小麗也跟著擠了進去。野諸葛的老婆隻好無奈地跟在後邊。方維近乎無理的舉動,並不是她的真正性格,那是因為她對野諸葛的老婆早有耳聞。她早就聽說野諸葛的老婆要比野諸葛野蠻得多。她是一個如果與人發生爭執,決不會禮讓的人,如果動起手來,她可以追著對方滿世界地打。
方維迅速掃視了幾個房間,見野諸葛確實不在家,便有些失望,“野諸葛去哪了?”她沒有等對方回答,又開口問道:“他的手機為什麼不開機?”
“老娘們哪知道這些?”對方有幾分蔑視。
“他去哪兒了?”
“老爺們家有事,出門還都和女人請假呀?”
“我明白了。他什麼時候回來和回不回來,你肯定也不知道?”
“你知道,還問俺?俺當然不知道。”
“那好吧,他晚上回來,你告訴她,我明天會來找他。”方維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麵對著野諸葛的老婆,“告訴他飛達公司的老板來找過他。”
野諸葛曾經是村長,是這座城市郊區一個叫李家拐村的村長。他的本名叫李文東,人高馬大,腦子靈活,而且路子又野,時間長了,人們便送給他一個綽號“野諸葛”。他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聰明抑或是其他,村長職務漸漸地成了他的第二職業,而向外放高利貸則成了他的第一職業。
所謂放貸業務,其實就是開辦地下錢莊。他介入這個行當已經有幾年。人人都知道他早就暗中操辦起了這個行當,可誰都熟視無睹。就算是當地的一些官員也是視而不見,甚至有時自己的親戚朋友急需用錢時,也會找到他。
說起來,他也是一步步地走到今天這種地步的。
他還算是這個村子裏的文化人。以往每到過年的時候,他總能夠為鄰裏鄉親們寫上幾幅對聯和福字。年數久了,鄉親們對他頗有些好感。前些年村子裏的壯勞動力大都出門打工去了,他也跟著打工大軍走出了家門,去了沿海一座城市。沒過多久,他就發現,去外麵打工的人越來越多。自己又沒有一技之長,在打工大軍中是無法顯山露水的。一次回家鄉時,他發現村子裏留守的幾乎都是婦女、老人和孩子,便覺得機會來了。他腦子一動,便不再出門打工。幾個月之後,就做上了村長。那時,房地產開發之風,還遠遠沒有刮到李家拐村。村長的這個職務也還沒有多少人青睞,他坐到村長的位置上,也就沒有付出什麼大的成本。
他是聰明的,後來他發現了他所在村子地理位置的優越。附近村子的土地不斷地被開發利用。他開始動起腦子研究起這方麵的政策來,他發現凡是土地被開發時,都會有土地補償這一說。他便開始對一些荒蕪的山坡地和荒灘地進行開發。也巧,村東頭有一片河灘地已經荒蕪多年,河床又早就改了道,原來河床上淤積起的河沙河泥,早就與鄉村三級公路的路基差不多形成了一樣的高度。站在那裏就能看到幾百米外正在施工中的公路和天天都在拔高的大樓。
他決定把這塊荒地承包出去,與此同時將要對外承包的還有其他一部分土地。可大會開過幾次,告示也貼出去一個多月,幾乎是沒有人問津。沒有哪一家有強勞動力在家務農,也沒有本地的哪家農戶有這樣的實力。最後的結果是野諸葛的小舅子王小二承包下了那片最大的河灘地。誰都知道王小二沒有那個金剛鑽,可是他還是攬下了那個瓷器活。那完全是野諸葛在背後操縱的結果。野諸葛以他小舅子的名義與村裏簽訂下了那個承包合同。
後來,野諸葛還真的因為這次“決策”發了大財,讓人們看到了他的“英明”。
他在實質性掌管了這片荒地承包權之後,在短短不到三年間的時間內,就種上了各種水果樹。他還真因為這一決定發了大財,當他還沒有實現把水果園建成一個集采摘和旅遊兼農家樂式的農莊美夢時,這塊地方就被一個從北京來的商人看中了。那個商人決定要拿下這塊土地,將這裏建成一個全地區最大的裝飾材料交易市場。他看中的是這裏正在興起的居民住宅建設的速度。
村子裏最終還是與那個商人開辦的公司達成了協議。協議是以村裏的名義與對方簽訂的。野諸葛所承包的那片土地是需要賠償的。沒有人說得清村長個人最終獲得了多少賠償。那時,村裏的人都在議論,村子是他,他就是村子。多少補償給他本人,多少補償給村裏,當然是有一筆賬的,可沒有人能說清楚這筆賬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村民們最終都按人頭得到了一部分賠償,可他們開始時並沒有想到,他們卻失去了對那片土地的永久支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