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1 / 3)

黃昏,一抬小轎停在仙台鎮翠紅院大門口,一個身穿長袍,頭戴禮帽,戴著墨鏡的男子下了轎,徑直往大門裏進。青年男子進了張燈結彩的內院,有音樂縈繞,脂粉氣息撲鼻。老鴇子迎上來,道:“公子,請上樓,要哪位姑娘呀?”青年男子也不說話,低著頭上樓。老鴇子道:“樓上的姑娘,侍候公子呀!”樓上有人答應著。

青年男子進了翠紅院二樓的一間包房。六爺坐在屋裏,屋子裏擺放了一桌酒席,六爺見到青年男子,一愣。青年男子摘下禮帽墨鏡,原來是四太太。六爺道:“喲,四太太這一扮,真是美男子呀!”四太太道:“六爺,您怎麼選了這麼一個地方呀?”六爺道:“不好嗎?”四太太道:“哼,挺好!”六爺道:“四太太不高興了,那咱們換個地方?”四太太道:“行呀,都來了,還折騰什麼呀!”六爺道:“來,陪我喝兩杯。老閻一會就到。四太太,老閻和我是朋友,他就是喜歡你,我得成全他呀!可我六爺,從來也不勉強別人。你願意,你就在這,你不願意,你就走。”四太太道:“六爺,要這麼說,我告訴您,我不願意!”六爺道:“那你可以走。”四太太道:“可我看六爺的麵子,我又不能走。”六爺道:“那老夫我就謝謝四太太了!老閻呀,四太太同意了,你出來了吧!”閻探長從裏間出來,道:“四太太!”四太太倒酒,道:“六爺,閻探長,你們喝酒!”閻探長道:“好好!哎呀四太太,今晚上能和你在一起喝酒,我老閻心裏真舒坦呀!四太太,你也喝!”六爺道:“你們喝吧,老朽我告辭了!”四太太道:“六爺,您先別走,我還有事要求您!”六爺道:“四太太可以求閻探長,老閻也是神通廣大之人嘛!”閻探長道:“你說!”四太太道:“這事隻有六爺能辦!”六爺道:“什麼事?”四太太道:“六爺,您要滅大少爺嗎?”六爺道:“沒有呀,我滅他幹什麼呀!”四太太道:“六爺不想滅大少爺,為什麼要於老板出證據?”六爺道:“噢,不是我要滅他,是三太太要滅他!”四太太道:“三太太?”六爺道:“對,三太太來求我,要我找於老板出證據,證明馬橋的印染廠和鄉下那五百畝良田大少爺沒有輸。”四太太道:“於老板給您出字據了?”六爺道:“他敢不出嗎?”四太太道:“那、那字據您已經給了三太太?”六爺道:“沒有,還在我手上呐!”四太太道:“哎呀,謝天謝地呀!六爺,您就把它給我吧!”六爺道:“這怎麼行呀,這麼大的事,閻探長不說話,我怎麼敢給你呀!”四太太道:“老閻呀,你給說句話吧,求你了!”閻探長道:“六爺,四太太張口了,您就給她這個麵子吧!”六爺道:“好,這個麵子我給了!一會你們盡興了,到我家去拿!”四太太道:“謝謝六爺了!”六爺道:“別謝我,謝老閻!我走了!”閻探長道:“我送送六爺!”六爺道:“不用送不用送!”二人走出屋子。閻探長道:“六爺,您做事就是仗義,怪不得沒人不服您!”六爺道:“咳,六爺我就是喜歡成全別人!去吧!”閻探長道:“謝謝六爺了!”閻探長回到四太太身邊。四太太道:“閻探長呀,您喝呀!”閻探長道:“好好,我喝,喝!”閻探長一邊喝著酒,一邊一隻手就動作起來,道:“真像饅頭呀!”四太太紅著臉不語。閻探長又道:“我就喜歡這樣的,那種像布口袋似的,叫人一點興趣沒有!”四太太道:“你的手勁也太大了!”

深夜的時候,四太太回到陶家大院,來到了陶書利的屋子裏,把一張紙拍在桌子上。

陶書利還有點睡眼蒙,道:“這是什麼呀?”四太太道:“你好好看看吧?”陶書利道:“我他媽的也不認識字,我看什麼呀!”四太太道:“六爺給你的,能是什麼?”陶書利道:“六爺給的?啊,你去六爺那裏了?這是於老板出的那份字據?”四太太不說話。陶書利道:“四太太,你對我這麼好?”四太太道:“好個屁!”陶書利道:“四太太,叫我怎麼謝你呀,我、我真就不知道,你原來對我這麼好,你真是好女人,天下最好的女人!……”他上來摟四太太。四太太回手給了他一個耳光,道:“去你媽的,你們都把我當什麼了?我是婊子呀,閻探長壓完了你來壓,你們男人除了這點事,還會幹什麼呀!”陶書利被打愣了,猛扇自己嘴巴,道:“打得好,我早就知道,這他媽的男人和女人比,就是臭狗屎。我他媽的是狗屎,我不是人,我王八蛋,我是雜種!……”四太太扭身出去了。陶書利站在那發愣。四太太回到自己屋裏,一頭撲到床上,放聲大哭。躺在床上的鳳妹子醒了,嚇一跳,趕緊下地來到四太太房間。鳳妹子道:“四太太,四太太,您怎麼了?怎麼了?”四太太不語,隻是哭。鳳妹子道:“別哭了,哭什麼呀,半夜三更的,讓人聽見不好!”四太太道:“我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回去睡覺去,回去睡覺!”鳳妹子害怕了,隻好回自己的房間。四太太繼續哭,聲音細細的,像胡琴拉出的哀曲。

廚子老伍和大貴在廚房裏喝酒,下酒菜非常簡單。老伍一會扔嘴裏一粒花生米,一會扔一粒。

老伍道:“大貴,不是你師傅我吹牛,我在陶家待了二十多年了,你說陶家的什麼事我不知道啊?我全知道!”大貴道:“您都知道什麼事呀?”老伍道:“我不和你說,不說!”大貴道:“為什麼不說呀?”老伍道:“我能活到今天,就是什麼都不說,我要是說了,早他媽的見閻王了!你別問,我不說,什麼也不說!”

突然,有人敲了一下門。

大貴道:“誰?”沒有人應。老伍道:“怎麼回事?我去看看。”老伍走到門邊,打開門朝外邊看,他看見一個人影一閃不見了。老伍道:“大貴,你先自己喝著,我出去看看。”他從門後拿了一根木棒出了門。大貴道:“打狼呀,出去還拿根棒子!”老伍沒吱聲,走了。大貴喝了口酒,自語道:“出什麼事了,我去看看。”大貴也出來了。

老伍拎著棒子走在院子裏,他貓著腰,眼睛四處看著。那個人影又出現了,他悄悄朝儀萍住的房子摸近。老伍跟了上去。老伍離那個人影也越來越近了,他看見那個人影頭上戴著麵罩。儀萍在屋子裏看書的身影印在窗紙上。戴麵罩的人從後腰掏出了槍,舉了起來,瞄著屋子裏的儀萍。老伍突然衝上去,掄起棒子就打,戴麵罩的人卻早有準備,一躲,老伍砸空了,蘇永明和二少爺從樹叢中衝出來,他們上前按倒了老伍,把他裝進了麻袋裏,扛起來就跑。戴麵罩的人摘掉麵罩,原來是陶書玉,她跟著陶書遠和蘇永明消失在夜色深處。大貴躲在假山石後邊,看到了這一切,攆了上去。

蘇永明幾個人扛著麻袋中的老伍來到船上,蘇永明把老伍從麻袋裏倒了出來。老伍看清了幾個人,大驚道:“是你們!二少爺,大小姐,你們、你們綁我幹什麼?”

陶書遠道:“老伍,我們綁你來,有兩件事要問你:第一件事,你和五姨太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總在暗中保護她?第二件事,那天晚上,大少爺是不是你打倒的,蘇永明有一個布包,你看沒看到?”老伍道:“我、我沒暗中保護五姨太呀,我、我和她也沒有什麼關係!”陶書玉道:“你沒暗中保護她,今天晚上怎麼回事?我要殺五姨太,你用棒子砸我?怎麼回事?”老伍道:“我、我不知道是大小姐您呀,我以為是盜賊,偷東西的!”陶書遠道:“看來你和五姨太的關係,你是不會和我們說了。好了,這事我們也不問了,就剩一個問題了,那天晚上大少爺是不是你打的?蘇永明的布包你拿沒拿?這事總可以說吧?”老伍道:“我沒打大少爺,我也沒拿什麼布包。”蘇永明道:“老師傅,您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怎麼就是不說實話呢!”老伍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假話呀!”蘇永明道:“這怎麼辦呀?”陶書玉給陶書遠遞眼神,道:“幹脆把他綁起來,扔河裏算了!”陶書遠會意道:“那就綁吧!蘇永明,你綁吧!”蘇永明道:“老師傅,對不起了,您不說實話,就得把你扔河裏了!”他一邊說一邊捆綁老伍。老伍道:“真綁呀?”蘇永明道:“那你以為和你開玩笑呀!哎,這樣也不行呀,這樣扔下去不沉呀!”陶書玉道:“再給他綁塊石頭。”陶書遠道:“石頭怎麼綁呀,綁不住呀!”陶書玉道:“有辦法了,把他裝麻袋裏,再在麻袋裏裝上石頭,往河裏一扔準沉。我聽說往河裏沉人,都是這樣的辦法!”蘇永明道:“這倒是好辦法!我下去揀石頭呀!”

說著,蘇永明下船揀石頭去了。

這天晚上的事情除了大貴知道,還有一個人也發現了,這就是大梅子。大梅子出來解溲,躲在假山石後麵方便時,發現了老伍被劫,她就跟了上來,一直跟到江邊。大梅子躲在一棵樹的後麵看了一會,轉身跑掉了,很急。

蘇永明搬了兩塊石頭上了船,道:“怎麼樣,這兩塊石頭夠不夠沉?”陶書玉道:“行,裝麻袋裏肯定沉!”陶書遠道:“伍師傅,您平時和我們處得都不錯,我們也不願意把你扔下河呀,您就說了吧!”老伍道:“我不知道呀,你叫我說什麼!”陶書玉道:“你知道,那布包就是你拿的!”老伍道:“我真沒拿呀大小姐!”陶書遠道:“那就裝吧?”陶書玉道:“裝!”陶書遠道:“伍師傅,您再不說,可就沒有機會了!”老伍道:“二少爺,我真沒拿!”陶書遠道:“大少爺是不是你打的?”老伍道:“我沒打!”陶書玉道:“行了,別和他費話了,裝吧!”三個人把老伍裝進麻袋,石頭也裝了進去,紮上了口。陶書遠道:“伍師傅,我們說話你能不能聽見?”老伍道:“能,能聽見!”陶書遠道:“再問你最後一句,你說不說?”老伍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呀!”陶書遠沒有了主意,拿眼睛看著蘇永明和陶書玉。陶書玉又給兩個人遞眼神,道:“扔!”陶書遠和蘇永明一人一頭拎起了麻袋,悠著喊道:“一、二——”陶書玉道:“老伍師傅,你快說,還來得及呀!”老伍道:“我沒拿呀!……”陶書遠和蘇永明喊道:“三!”他們把麻袋扔到了船板上,摔得老伍直叫。陶書遠道:“看來,大少爺真不是他打的?他真沒拿布包?”陶書玉道:“不可能呀,不是他就出鬼了!”陶書遠道:“那他不說怎麼辦呀?”蘇永明道:“這可真沒辦法了!……”

儀萍在床上睡得很熟,突然被敲門聲驚醒。

儀萍喊道:“小福子,小福子!”小福子起來,邊扣著衣服邊道:“五姨太,您有事呀?”儀萍道:“你聽,是不是有人敲門呀!”小福子聽了聽,道:“可不是,有人敲門。”小福子走到門前,道:“誰呀?”大貴道:“我,大貴!”小福子道:“大貴!”儀萍走到門邊,道:“把門打開。”小福子打開了門,大貴進來,道:“五姨太,小福子,廚子老伍被人綁走了!”儀萍道:“誰?誰綁走了廚子老伍?”大貴道:“二少爺和大小姐,還有一個人,我不認識。”儀萍道:“綁到哪裏去了?”大貴道:“江裏的一隻船上。”儀萍道:“走,你領我去看看!”

大梅子也回來了,她叫醒了三太太。

大梅子道:“三太太,老伍被二少爺和大小姐,還有蘇永明他們綁走了!”三太太道:“啊,他們把老伍綁走了?”大梅子道:“是,綁到了一隻船上。”三太太道:“這要出事呀,老伍什麼都知道,老伍一說,咱們的事情可就露了!”大梅子道:“怎麼辦呀?”三太太道:“隻有一個辦法了!”大梅子道:“什麼辦法?”三太太道:“警察所崔所長他們,不是到處抓革命黨嗎?”大梅子道:“三太太,這是不是……”三太太道:“顧不得了,你馬上去!”

陶書遠、陶書玉和蘇永明三個人坐在船上發愁。大貴領著小福子和儀萍上了船,小福子打著燈籠。三個人轉臉看見儀萍,全都愣了。

陶書遠道:“你?你怎麼來了?”儀萍道:“你們把老伍弄哪去了?”老伍在地上掙著,發出叫聲。儀萍發現了,道:“你們把他放了吧!”陶書遠道:“蘇永明,把他放了吧!”蘇永明上前要打開麻袋,陶書玉攔住,道:“不行,憑什麼聽她的呀?她說放就放呀!不放!老伍,你說,那布包是不是你拿的,不說這回不客氣了,堅決把你扔河裏!說,說呀!”老伍道:“我沒拿。”儀萍道:“把他放了!”陶書玉道:“不放!”儀萍道:“放了!”陶書玉道:“不放!”儀萍道:“你們不是和他要布包嗎?布包沒在他那,在我這了!”她說著,從鬥篷裏拿出來,舉到陶書遠和蘇永明跟前。三個人驚呆了。蘇永明接過布包打開看,陶書玉問道:“是你的東西嗎?”蘇永明道:“是。”儀萍道:“把老伍放了吧!”

陶書遠趕緊打開了麻袋,放出老伍,替他鬆開了繩子。

老伍道:“五姨太,你怎麼來了?”儀萍道:“蘇永明,布包裏麵的東西沒錯吧?”蘇永明道:“沒錯。”老伍道:“五姨太,你怎麼把它交出去了呀!”儀萍道:“別人的東西,為什麼不還給人家?”陶書遠道:“它怎麼在你這了?”儀萍道:“你讓老伍說吧!”陶書玉道:“老伍,到底怎麼回事?”老伍道:“啊,那什麼,那天晚上,大少爺是我砸的。砸倒了大少爺,我看到了這個布包,就揀了起來,我不認識上麵的字,拿給五姨太看,我要它也沒用,就給了她,就這麼回事!”陶書遠問儀萍道:“你為什麼給我們送來?”儀萍道:“你們不需要它嗎?”陶書遠道:“需要。”儀萍道:“需要還問什麼呀?老伍,大貴,小福子,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