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朋友——那個一等水手——就在附近,他正在調整前艙口上麵的帆布蓋子。他停下手裏的活兒,向外看了看小女孩的精靈跟海豚一起在水麵上掠過、躍起。他自己的精靈是一隻海鷗,正待在絞盤上,把腦袋藏在自己的翅膀下麵。他明白了萊拉在想什麼。

“我記得第一次出海的時候,我的貝裏沙利亞還沒有把自己的形態固定下來,我當時就是那麼小。她很喜歡做海豚,我當時擔心她會固定成那個樣子。我上的第一艘船上有一個老水手,他永遠也沒辦法到陸地上去,因為他的精靈已經固定成了一隻海豚,這樣他就永遠離不開水了。他是個十分出色的水手,是人們知道的最好的領航員,本來也可以通過打魚發財致富,但是他並不高興。直到他去世,被葬在大海裏,他也從來沒有怎麼幸福過。”

“為什麼精靈非得固定下來呢?”萊拉說,“我想要潘特萊蒙永遠都能變化,就像現在這樣。”

“啊,他們總是要固定下來的,今後也會這樣,這是成長的一部分。總有一天,你會對他變來變去的感到厭煩,你就會想讓他固定下來。”

“我永遠也不會!”

“哦,你會的。你會像別的女孩子一樣,想長大。不管怎麼樣,精靈固定下來以後,還是有補償的。”

“什麼補償?”

“你能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比如說老貝裏沙利亞,她是海鷗,這就是說我也有點兒像海鷗。我不高貴,不華麗,也不漂亮,但我是個能吃苦的老家夥,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下來,總能找到點兒吃的東西,也總能找到同伴。這些都是值得知道的,就是這樣。等你的精靈固定下來的時候,你就會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了。”

“可是,如果你不喜歡精靈固定下來的樣子呢?”

“那……那你就會不高興,是不是?很多人都希望他們的精靈是獅子,可最後卻成了獅子狗。除非他們試著接受自己的本性,否則他們是高興不起來的。浪費感情,就是這樣。”

但是萊拉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長大。

一天早晨,空氣中彌漫著各種不同的味道,船行進得也很古怪,不再上下顛簸,而是左右輕快地搖擺起來。萊拉一睡醒,便馬上跑到甲板上,貪婪地盯著陸地看:駛過那麼寬廣的水麵之後,眼前的景象是多麼奇怪呀,因為盡管他們在海上隻有幾天的時間,但萊拉覺得他們似乎已經漂泊了好幾個月了。船的正前方矗立著一座高山,山頂是皚皚的白雪,兩側卻綠鬱蔥蔥。山腳下有一座小鎮和一個港口:看得見屋頂很陡的木頭房子、教堂的尖頂、港口中的起重機,還有成群的海鷗在盤旋、鳴叫。空氣中彌漫著魚腥味,但也夾雜著陸地的味道,有鬆木樹脂味、泥土味以及動物和麝香的味道,還有另外一種冰冷、單調、野性的味道:這也許是雪。這就是北方的味道。

海豹在船的周圍歡蹦跳躍,在水麵上露一下它們小醜一樣的臉,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潛回到水裏。風卷著白色的浪花,吹起陣陣水霧;那風冰冷透骨,鑽進萊拉的狼皮大衣的每一個縫隙。她的手很快疼起來,臉也麻木了。潘特萊蒙變成一隻貂,替她暖著脖子。但是,外麵太冷了,什麼都不做是無法待久的,即使看海豹也不行。於是,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