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另一股常規的敵人則是季節性的。吉卜賽人家家都住在運河裏的船上,他們隨著春天和秋天的市集來來往往,而且總是擅長打仗。尤其是有一家吉卜賽人,他們經常回到他們在城裏的一個叫做傑裏科的碼頭。從萊拉能扔第一顆石子的時候起,她就一直跟他們打架。上一次他們來牛津的時候,她、羅傑還有喬丹學院和聖·麥克爾學院的幾個廚房學徒對他們進行了一次伏擊,往他們漆得錚亮的運河船上扔泥巴,後來,他們全家出動,把他們攆跑了——趁這個機會,萊拉率領的預備隊衝上那條船,解開纜繩,駛離岸邊,沿著運河漂了下去,水上交通全都被他們堵住了。與此同時,萊拉的突擊隊員們從船頭搜到船尾,尋找船底的塞子。萊拉堅信船上是有著這麼個塞子的,她跟她的隊員們信誓旦旦地說,如果把塞子拔出來,船馬上就會沉下去。但是,他們並沒有找到,後來吉卜賽人追了過來,他們隻好棄了船,沿著傑裏科狹窄的胡同,帶著勝利的喜悅,渾身濕漉漉地、幸災樂禍地大叫著逃走了。
這就是萊拉的世界和她的樂趣。在很大程度上,她是個野蠻、貪婪的小野人。但是,她一直蒙嚨地覺得,這並不是她的全部世界;她的一部分還屬於喬丹學院的輝煌與禮儀,在她生命中的某一個地方,她會同以阿斯裏爾勳爵為代表的高層政治聯係起來。對這些直覺,她所作的隻不過是讓自己傲慢起來,並在那些野孩子麵前稱王稱霸;她從來沒想過要去做更多的探索。
就這樣,她像隻野貓似的打發著自己的童年。隻有當阿斯裏爾勳爵時不時地光臨學院的時候,她的生活才會出現變化。有這樣一位富裕而又有權勢的叔叔,這就足以令她大肆吹噓了,但是這樣誇耀的代價卻是要被最為敏捷的院士抓住,被帶到女管家那裏,被迫洗澡,穿上幹淨的裙子,然後,有人領著她(還不斷地威脅她),到教師活動室去陪阿斯裏爾勳爵以及一群應邀而來的高級院士喝茶。她非常害怕被羅傑看見。羅傑曾經在這樣的場合見過她一次,然後便大聲嘲笑她身上的飾帶和衣服上粉紅色的荷葉邊。她則用尖聲怒罵予以回敬,陪著她的那位可憐的院士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在教師活動室裏,她抗議似地倒在太師椅上,最後,惹得院長隻好厲聲讓她坐起來;這時候,她便對所有的人都怒目而視,最後連神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些令人難堪的正式訪問的內容從來沒有什麼變化。喝完茶後,院長和其他幾個為數不多的應邀而來的院士便告辭走了,隻留下萊拉和她的叔叔。這時,他就會命令她站在自己麵前,向他彙報自他上次到學院以來她都學了哪些東西。於是,萊拉便咕噥著,把想得起來的幾何、阿拉伯語、曆史或神學的任何一點兒東西說出來,勳爵則靠著椅背坐在那兒,蹺著二郎腿,高深莫測地注視著她,直到她說不上來為止。
去年,在他北上探險之前,他當時還問她道:“除了勤奮學習之外,剩下的那些時間你是怎麼打發的呢?”
她囁嚅道:“沒幹別的,隻是玩兒。就是在學院裏玩兒,隻是玩兒……真的。”
他說:“讓我看看你的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