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是仆役之流,也難怪,大年初頭三日是走親訪友,官場人情往來要壓到初四,初五。

“徒兒給師父拜年。”馮紹欽穿了身碧青色的綿襯緞衫,戴了能捂住耳朵的嫩黃色兔絨帽,玉雪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喜氣。

到底是小孩子,馮紹欽一夜沒睡,精神卻極好,聲音也洪亮著,沈瑜林封了隻紅包給他,又送了他一塊墨玉雕的小華山硯。

馮紹欽笑著接了,道:“這硯台師弟想了好久,如今教徒兒得了去,看他回來不跳腳。”

沈瑜林拍了拍他的腦袋,沒說什麼。

這一遭兵將未損,戰事許是用不了三年之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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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過年極簡,不過是免了午訓,晚間加一頓豐盛些的飯菜罷了,趁著這時候,姬元亦溜了出來。

他戴著臘黃的人皮麵具,穿著寬大的親兵服飾,一路垂著頭進了監軍帳營。

姬謙隻瞥了他一眼,便將視線移回公文上,良久,他淡淡道:“不過十日,便受不住了?”

姬元亦慢慢撕了麵具,坐在側位上,抿了抿唇,道:“被陳延玉發覺了,他以為我是探子,不得己......”

姬謙抬眼,道:“罷了,為父且問你,這十日以來,你可曾明悟什麼?”

姬元亦輕哼道:“人自然要站得愈高愈好,以此為榮,我不曾做錯......隻是,日後我也定會讓我的子孫以我為榮。”

姬謙微微皺眉,卻又聽姬元亦咳了兩下,撇頭,輕描淡寫道:“當然了,位高任重嘛,順便讓那些愚民過得好些也是應該的......”

他隱在發間的耳根有些紅,麵上還是慘白,這是好幾日不見風造成的,姬謙低歎一聲,揮手放他去換衣裳。

大軍幾日前便過了雁回關,如今已同邊軍彙合,在邊城裏紮了營,陳延玉把功勞全壓在了姬謙身上,因雁回關幾百年不得鳥獸過,破了“閻王界”的永寧王爺在軍中立時便有了不少聲名。

這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姬謙鋪平了那張沈瑜林親筆所畫的破陣圖,勾唇一笑。

邊城駐軍二十萬,領兵的太守趙成安是陳延玉嶽父,交接兵權極為順利,自此,矛頭一統,直指北夷。

《萬象陣法》玄妙,一道九宮迷蹤陣可以一當十,昨日一場大捷,仰仗的便是此陣。

既奪回了連天關,本該派兵駐守,但夷族善偷襲,大軍不可分化,姬謙便打起了山石成兵陣的主意。

山石成兵陣為物陣,布置繁瑣,局限也多,卻極有用,單看雁回關之事便可窺探一二,能差點教天禁衛折戟,這北夷,卻有幾個高手?

姬元亦梳洗了一番,換了舒適合身的衣物,從裏間出來時簡直換了個人一樣。

見姬謙在推演陣法,他輕笑一聲,道:“如今我們有五十萬大軍,尚有三十萬軍隊在路上,夷族區區四十萬兵馬,還怕他做甚?這一遭直接殺到王庭多痛快!”

姬謙頭也不抬,道:“魯莽,照你所言,傷亡也太重。”

姬元亦就是開個玩笑,也不在意,隻道:“我想師父了,想快些回去嘛。”

姬謙微怔,無奈笑道:“你師父一定不想我們。”

姬元亦眨了眨眼,道:“父王且照照鏡子罷,你這模樣,活脫脫一個深閨怨婦......”

因想起沈瑜林,姬謙心情頗好,輕笑道:“鬼頭鬼腦的小東西,你倒見過幾個深閨怨婦?”

姬元亦似笑非笑道:“那史紅纓,賈春,錢江韻,鄭詩詩,不俱是深閨怨婦麼?孩兒見的,可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