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林這日換了身便服,就像尋常的少年公子打扮,還跟風帶了把紙質檀木的折扇。
晉風尚雅,便是冬日攜扇的也比比皆是,不帶扇子,倒顯異類了,沈瑜林把玩著手中折扇,勾唇一笑,盡是風流。
錦繡笑道:“公子的畫可真是絕了,要不是錦繡親眼見著,還當那花兒鳥兒是自個兒進了公子的扇子裏呢!”
沈瑜林輕笑一聲,打開扇子,隻見上頭是一幅新畫的杜鵑啼春圖,畫得不錯,隻顏色絢麗了些,同他這身雪裏墨梅的長衫倒是不襯了。
“你這猴兒,同滿廷待久了嘴也油了,什麼時候寫意畫會這樣真?”
錦繡低笑一聲,不答話了。
正說著,文雅坊已到了。
沈瑜林這回一是為了給沈襄買壽禮,二便是想再瞧瞧那雲泉鬆鳴琴......自然,隻是看看便罷。
他這些日子雖領著俸祿,卻也不多,買份體麵的壽禮綽綽有餘,那琴,他可買不起。
瞧了半圈,沈瑜林便看上了博古架上那套羊脂白玉的雙瑞鎮紙,看著並沒什麼年頭,但玉質潤澤,做工也好,那雄獅口中銜的玉球上還有極精美的紋路,沈襄桌上那件黃玉長條鎮紙用了很久了,上頭還生了裂紋,也是該換了。
沈瑜林令人包好,心下歎氣,三品大員半年的俸祿就這樣花出去了,怨不得許文琅常說,全大晉也找不出一個幹吃俸祿的清官。
從文房閣中出來,沈瑜林正欲進對麵的文音閣,忽聽裏頭一陣吵嚷,接著那繡簾一動,一個人便被推了出來。
看得出推人的力道極大,沈瑜林側身避過,伸手扶了來人一把,也差些站不穩。
“你又來搗亂!真當這文雅坊後頭沒人了?”簾子一掀,卻是走出數十個護衛打扮的壯漢,一字排開,中間一個油頭粉麵的青年皺著眉抱著臂,朝他們看來。
沈瑜林鳳眼微挑,朝身邊人看去,隻見這人一身粗麻黃衣,戴著烏紗鬥笠,懷裏抱著一截木材,看不輕麵目,卻隱隱有些壓迫感。
他的直覺一向準。
沈瑜林略彎了彎鳳眼,道:“沒事吧?”
那鬥笠男子瞥他一眼,低聲了道謝,他的聲音很蒼老,還帶著幾分慈和。
沈瑜林笑著對那青年道:“不論這位前輩有什麼過錯,你們開門做生意的也不該這樣蠻橫才是。”
那油頭粉麵的青年本是憋了一肚子火氣,想好生教訓那個不長眼的東西一頓的,此刻卻見沈瑜林氣度談吐不凡,他也知曉京中多貴人,不敢怠慢,壓了壓怒火,解釋道:“公子不知,這人自三日前到我店中,抱著這截木頭說要換那鎮店之寶雲泉鬆鳴琴,這不是搗亂麼?初時我好生好氣地勸,你道這人說什麼?他竟道......”
那鬥笠男子輕歎一聲,道:“雲泉戾氣極重,原先有榮國公殺伐之氣鎮著倒無礙,如今你一尋常店家持著此物,輕則傾家蕩產,重則身死累親。”
那青年怒火更熾,道:“你胡咧咧什麼?”
他身後的護衛也幫腔道:“招搖撞騙也不打聽打聽......”
“我們爺可是工部劉尚書的......”
......
吵嚷間還有人動起了手。
這般一鬧將起來,倒沒人上前圍觀,卻是因著來文雅坊的多是些達官顯貴,最厭這些烏糟煩心事,很快,店中便不剩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