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點頭,又歎道:“杜若晴那個性子......罷了,你既同他有交情,相互提點些也可,隻是須留些方寸,不可與他深交。”
沈瑜林有些疑惑,還是點頭應了。
......
玄色的大理石地麵照得見清晰的人影,一路同杜若晴並肩低著頭進殿,想起方才情景,沈瑜林抿著唇忍住了笑意。
武將排在文官後頭是規矩,陳延青在武將中是打頭的,賈政在文官中是墊底的,朝會官員分四列兩排,每排兩人,這兩人竟就......站成了一排......
前頭已有幾位頭發花白的老禦史義憤填膺地彈駭著某某官員的私德,林致遠便低笑道:“小瑜林初來乍到的不知曉,這陳大將軍同那賈政可是扛上了,每每大朝會必要死死盯著他兩個時辰,那眼神......嘖,像要殺人似的。”
沈瑜林輕笑一聲,低低道:“陳叔曾在賈家吃過許多苦,怕是還記著罷。”
林致遠壓低聲音道:“聽聞陳大將軍是為了......其夫人?”
沈瑜林鳳眼輕斂,低歎一聲,道:“他們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他這話說得含糊,林致遠卻默默腦補了一個百轉千回的故事。
杜若晴忽低聲道:“賈政......可是榮國公府的那個賈政?”
二人俱朝他瞥去,杜若晴抿了抿唇,蹙眉道:“昨日文雅坊,購得前朝尚白湖江郊車馬圖真跡,隻是畫中間有他的藏印......”
林致遠用袖子捂住嘴,不讓自己笑出來,在畫中間印藏印,什麼人才能幹出來?尋常人便是實在心癢難耐,也該擇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才是。
沈瑜林鳳眼中精光微閃,道:“尚白湖的真跡?”
杜若晴點頭,自二叔下獄,族中便推舉了他為族長,如今杜府由他承襲,他素愛這些古物,一副畫也算不上什麼支出,隻見了那又鮮亮又顯眼的藏印心中不悅罷了。
“他那藏印有冠珠大小,朱砂豔紅,落款也不是雅號,上頭刻著榮國公府,下頭刻著賈政二字,著實是......”
沈瑜林目光微斂。
賈政是最要麵子的人,怎麼會將標識這樣大的藏物拿出來變賣?
除非......
沈瑜林笑道:“雖是如此,可尚白湖傳世之作極少,杜兄還是撿了漏的,說來師父生辰將近,杜兄,卻不知那文雅坊裏可還有什麼好東西麼?”
杜若晴微皺眉⑦
林致遠淡笑一聲,有些冷嘲的意味,卻也不知在笑誰。
......
陳延青腰間挎著雙麵開刃的鹿皮軟鞘金刀,一身赭紅色的武將朝服,繃著一張臉,直直地盯著對麵的縮著腦袋的賈政。
嗯,白頭發又長了幾撮,臉也黃著,還有些皺巴巴的,眼圈烏青,還透著些虛浮的白,李小子那話怎麼說來著......對,一看就是腎虛短命之像,基本沒治。
陳延青星目微眯,又掃向賈政的身板,比上回瘦了一圈,暗青烏罩的官服鬆鬆垮垮的,隨便從軍營裏拉出個兵都比他漢子......
賈政垂著頭,耷拉著眼睛,起初他還被嚇得心肝兒顫,現在他都麻木了。
陳延玉正排在他哥後頭,雖是軍師,他穿的也是武官服飾,看著很挺拔俊朗。
聽著後麵武將的竊竊私語,他無奈道:“哥,咱收斂些成嗎?”
陳延青瞥他一眼,嚴肅道:“不多看他幾遍我記不住,回家你嫂子再問怎麼辦?”
陳延玉低歎一聲,不說話了。
嫂嫂有孕,成天擔心腹中胎兒會承了他哥的胎記,有一回談起侄兒樣貌,不小心說起若是孩子長得像賈政便沒什麼可操心的了......
於是,他哥開始了每十日一次的觀察賈政之路。
陳延玉桃花眼輕眨,瞥了眼外間天色,頗無聊地想,今日賈政形容夠落魄了,他哥回府編瞎話也會順溜些......吧?
作者有話要說:O(∩_∩)O哈哈~終於寫完了
☆、第46章
下了朝會,已臨近午時,沈瑜林同沈襄的知交一一客套寒暄過,待人散盡,再抬腳時,隻看見前頭一個微微佝僂的身影。
賈政。
沈瑜林頓了頓,自掀了轎簾進去了。
五月尾那賈寶玉娶親,排場極大,娶的卻是個皇商之女,他就隱有察覺,如今這番印證下來......賈家,果真是江河日下了。
雲泉鬆鳴琴,他曾見過,那時太子勢弱,二皇子以此琴贈韜兒,欲拉攏於他,後來被他原封不動地退還了。
千古名琴雲泉,出處竟在這暴發戶般的賈家,也算諷刺了罷?沈瑜林勾唇一笑,卻垂了眸子。
青史無痕,卻不知那代善公是何等人物。
......
沈襄微挑眉,放下筷子,接過丫環遞上的茶,抿了一口,方緩緩道:“說來,若非你祖父,為師是絕計不信徒兒是賈家人的。”
沈瑜林輕揚了揚眉,淡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