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的天色仍然沒有放晴,西北風吹得她的頭發一綹綹地揚起來。可杜麗娜並不覺得冷,她已寒心透了。路旁的樹肅立著,它們的枝條光禿禿地,並沒因春天到來而泛出新綠,依然在風中簌簌亂抖。杜麗娜突然覺得樹們其實很可憐,它們一輩子死在一個窩裏,攤上個水土好的,可能會得到滋養,否則就難了。
人還要好些,在這個地兒受了傷害,可以換個地兒試試,直到找到安樂窩為止。可我的安樂窩在哪兒呢,為什麼直到今天我還沒有找到?杜麗娜抬起臉來,看著蕭瑟的天空,眼睛又潮濕了。
她正胡思亂想,程方開著車趕來了,詫異地在她身邊停下,“麗娜,你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
杜麗娜慢慢轉過臉,盯著他,好像麵對的是一個陌生的人,那種冷漠淒愴的眼神瞧得程方心慌意亂。
“你怎麼了?”他大聲問,伸出手扳正她的肩頭,不知怎的,現在他倆雖然靠得很近,給程方感覺卻似隔了道銀河。
杜麗娜並不順就他,堅定地掰開他的手。程方一愣,“你沒事吧?”再次捉住了她的手腕,杜麗娜掙了兩次未掙脫,忽然掄起拳頭捶打程方的胸膛,卻是越打越輕,最後頭無力地靠在了他的肩頭上,輕輕抽泣起來。
程方此時已意識到她出了事,可又不敢往深處想往壞處想,隻能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小聲說:“咱們先回去吧,啊?”
向回趕時,他見杜麗娜的眼光盯在某一點上,就很難再移動。好像被魔咒咒過似的,已失去了思想。直覺告訴他,她變成這個樣子肯定與李衛漢有關,現在,她不能再回前俱樂部了,可又能去哪兒呢?自己的公寓不方便,何況又死過人;楊天麗那兒?也不行,她現在的心情也沒有趨於平和;剩下的也隻有巴蕾家了,雖說她與杜麗娜年前在選美大賽中曾經鬧得很僵,但她那樂天派的性子,倒是可以調節杜麗娜的頹鬱。
這麼想著,便在街邊停了車,拿出手機給巴蕾打電話,說明情況,杜麗娜在旁邊倒並沒有反對,也許她根本就沒留意他在說什麼。巴蕾很爽快地答應了,自從與林大力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後,她改變了很多,不像從前那樣愛耍心機,很願意充當個“親善大使”的角色。
車開到清泉胡同時,巴蕾已在巷口等候了,她瞅了瞅車裏的杜麗娜,小聲問:“她這是怎麼了?”
程方說:“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很虛弱,精神也不安定,要好好休息,你就多費點心吧!”
“沒問題!”巴蕾幫程方把杜麗娜從車裏扶下來,攙著她進了家門。
巴父和巴母見閨女把她的對頭迎進家,感到很意外。程方趕忙解釋,說杜麗娜病得不輕,在綠島又沒有親人,隻好給家裏添麻煩了。
杜麗娜一挨著床,馬上就睡了過去。兩人呆了會兒,見她呼吸勻稱,才走出去。
“你在哪兒找到她的?”
“市東郊的龍門賓館。”
“怎麼去了那種地方?”巴蕾皺起了眉頭。
程方沒回答,沉默了會兒說:“我下午再來看她。”快步走出巴蕾的家門,他要趕去龍門賓館,向那裏的人打聽發生了什麼事。
程方帶著鮮花和補品趕回時,杜麗娜依然沒有睡醒,他覺著有些不對勁,巴蕾搖搖頭:“我叫不醒她。”
程方卻不敢再等了,開車接了一位老中醫回來,並沒查出杜麗娜有什麼不對勁,隻開了點安神的藥,囑咐說要是晚上還不醒的話,最好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
巴蕾送大夫出去後,程方在床頭上坐下來。他端詳著杜麗娜睡夢中的樣子,覺得鼻子酸溜溜的。中午,他趕去龍門賓館,塞了一把小費後打聽到杜麗娜果然是跟李衛漢一起去的,服務生還把在303房間裏打掃衛生時找到的挎包、化妝盒、錄音筆和手機順水人情地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