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於鄉間,對宮中之事不甚了解,我隻是好意前來提醒——那位小姐,就要入宮去了哩。”安培晴明手中的扇子輕敲虎口,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像是期待什麼似的看著麵前的人。

仿佛連風都要凝固住一般,隻有飄落的櫻花緩緩落在了賣藥郎的肩頭,過了一會,安培晴明才聽到,“哦。”仿佛……早已對此有所準備。

木屐踩在覆蓋著花瓣的泥土上,在那裏留下一排屐齒之印,伴隨著一陣仿佛細不可聞的鈴鐺聲。賣藥郎和安培晴明擦身而過,後者長歎一聲,緩緩道,“何苦?”

已是蓮台坐上人,何苦執迷墮紅塵。

“不過……也能理解吧。”

不管是從俗世還是從別的什麼來看,縱然他於藤姬是毒藥,藤姬於他……又同毒藥何異呢?

“誒……這櫻花……真美啊。”局外之人長歎一聲,不知使了什麼法術,倏然一聲便隻剩下了那靜靜飄落一地的櫻花和那盛放著的老樹。

卻說藤姬入宮之日已定,左大臣便為她在貴族女子之中尋找有才情又聰明的女房,宮中妃子們得知藤姬入宮之事,不由得暗歎,“此人若是入得宮中,陛下的眼中哪還有我們呢?”故此皆是嗟歎。

藤姬不為所動,隻是輕輕撫摸著懷中的三花貓兒,靜靜的看著忙碌不堪的眾人。小君,中江等人本是她的侍女,照理來說也當一起進入宮中供職,可惜左大臣嫌棄她二人不甚美貌伶俐,故此有意撤換,又恐新來的侍女不能好好侍奉,故此留此二人先同其他侍女一起,待到要入宮之時再另行安排。

那日傍晚,藤姬屏退身邊的侍女,走到梳妝匣之前,取出三四片生金箔,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將金箔混入其中,仰頭喝了下去。

你於我如毒藥,陷得越深,日後便越痛苦。

等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卻發現我早已泥足深陷,甘之如飴。

你愛不愛我,其實早已不重要。

我於你……隻是過客。

若那日在月下,我的舞蹈能入你眼,你會不會有一點愛我。

會不會?

……不。還是……不要愛會更好。

這樣、更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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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真是遺憾啊……”

“真是沒有福分啊……不能入宮侍奉陛下,居然就這樣暴斃而亡。”

“不過……雖說這般說話保不得要下拔舌地獄,但是那人無福入宮侍奉陛下,於宮中的妃子們,也是幸事吧?”

女房們以扇掩口相互交談著,不遠處受詔進宮安培晴明則眯起細長的眸子,突然長歎一口氣,“這樣一來……也算是了卻一段孽緣……吧?”

陛下遺憾藤姬未能入宮,為表慰問,賞賜了左大臣家許多賜物,又將藤姬身邊的侍女接入宮中以慰心中傷感,原本想將藤姬的兩隻貓兒也一並抱入宮中,三花貓兒卻早已不知跑到何處去了,隻得將白貓抱入宮中飼養。

中納言為藤姬之死唏噓不已,這日打算前去掃墓,待到他的車馬距離藤姬之墓尚有一些距離的時候,卻遠遠看見藤姬的墓前,有人抱著一隻恰似藤姬所養三花貓兒——那人看得不真切,若說那身華麗而詭異的衣物,倒同那位容貌妖豔的賣藥郎相似。

中納言還未曾來得及細思,便不知從何處刮起一陣大風,吹的鬆林之中沙沙作響,他也忍不住用袖子擋住,待到風止,再看去,墓前卻又空無一人。

那人是否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