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東陵縣原來有個後生是能人,一看就知道哪兒有水,可請不來啊,這會兒聽說又調到省裏去了。”
“我正在請他,說話就來古陵。”
“可啥時候才輪上去南堖啊,窮山僻壤的。”
“咱倆不是朋友嗎?我講交情,讓他頭一個去你們村。您看行不?”
“那敢情好。”老頭興奮地說。
“那我跟您商量個事,這龍王廟咱們就不修了。”
“行。”
“您看,您和縣委書記交了朋友,給村裏請來了找水專家,打了井得了水,積這個德,能掙下人緣了吧?”
“是。”
“那您這掙的錢就留著自己養老好不好?”
“那我就回村打井去。我祖爺爺、我爺爺都是打井打得吐血死的。”
李向南猛抬頭看了老人一眼,一張布滿溝壑般皺紋的臉:“大伯,您就是石老大?”
“您咋知道?”老人驚愣了。
李向南看著老人:“您祖輩幾代為南堖找水,打了整整一百年井。我這縣委書記要還不知道,算什麼父母官。”
老人渾身有些哆嗦,他愣了好一會兒,扭過頭擤了一把鼻涕。
“大伯,我跟您再商量個事。”
老人一邊低頭應著,一邊收拾著小方桌上的碗筷盆罐。
“錢您可以接著掙著、攢著。”
“我不掙了。”老人神態恍惚地繼續收拾著東西。
“錢還要掙,攢著自己養老。可您為啥還想到掙人緣呢?光有錢還養不了老,是吧?要是您不會做涼粉,不會掙錢怎麼辦?這養老又靠誰?我和您商量個辦法,把老人,特別是沒兒沒女的老人的養老都管起來。”
“那您就積下大德了。”老人已經把盆盆罐罐的全收拾進了挑子裏。
“您怎麼了?”
“我不賣涼粉了。”老人說著理了理挑子繩,駝著背站了起來。
“為啥?”
“我回村去。”
“回村?”
“我每天在村口等著您請打井的專家來。”老人說罷擔起了挑子,手裏提著小方桌,看也不看李向南就要走。
“您就這麼相信我?”李向南問。
“我相信,我相信。”老人點著頭,老淚一下流了出來。他用手使勁擦了一把,頭也不回地擔上挑子擠開人群走了。
李向南凝視著人流中蹣跚而去的老人,不禁鼻子一陣發酸。
他一回頭看見小莉站在身後,她凝視著李向南的眼睛裏噙著淚花。李向南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你也來了?”
小莉擦了一下眼睛,小孩一樣難為情地笑了。
她很可愛。
李向南往前走,小莉並肩跟著。
“你應該寫寫石老大。”李向南說。
小莉像小孩一樣聽從地點了一下頭,“我還想寫你。”
“寫我?”
“行嗎?”
“不行。”
“為什麼?”
“不為什麼。”李向南陰沉地說。
小莉看了看李向南,不語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怕過別人生氣。
“你去哪兒?”已經走出了集市,小莉問李向南。
“我去電業局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好嗎?”小莉小心地問。
“你去幹嗎?”李向南有些不耐煩地說。他發現和小莉之間突然有了一點過去沒有的關係,使得他能這樣嚴厲地訓斥她。
“去看看。”
“縣委書記去工作,你跟著看什麼?”
小莉低著頭走了兩步,突然調皮地一笑:“我是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啊。我就沒權利關心一下縣委書記的工作?”
李向南愣了一下,他似乎這才發現小莉還是個副部長,而且這才意識到剛才那種突然而來的奇異關係是要及時限製住的。
“哼,你這個掛名的宣傳部副部長。”他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