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數公尺遠的地方,有一位女性撐著陽傘站立,穿著白色的連身洋裝加上白色羊毛衫。她的影子延伸到我腳邊,所以除了看飛機飛行以外,我也會隱約地看向那影子,也就是地麵。她的名字是瀨在丸紅子,原本住在這間櫻鳴六畫邸——那隻是短暫的過往。當然,她勉強還算是二開頭的年紀(雖然比我年長),所以也並不是那麼久遠之前的事。這在任何事物上都說得通,與建設所需的時間相比的話,破壞的時間是非常短暫的,要用一瞬間來表示也是可以的。擁有這樣的大宅邸這個事實,讓人回想起瀨在丸家是世伐相傳的望族,其沒落過程也許是很無趣,但也不難以想像。她現在住在這座宅院內的一間小屋子裏,那應該算是特例,而且是基於社會福利的理由而被默許的吧。

我認識瀨在丸紅子已有好幾個月。一開始是被她外表的特性吸引了目光,但那並不是其真正的本質,她的本質簡直是完全相反。最初的樣貌不久變成了更加厲害的形,然後,等察覺到時,又幾乎和原來的樣貌一樣。或許這麼說無法理解,我深信,她這特殊的“形”,才是值得特別去記述的。雖然是沒落望族的千金,但是從她身上沒有辦法發現任何陰影的碎片。恐怕是因為……

那樣的事情對她的“形”並沒有影響力吧!多麵向、多層次、不動搖,但事實上是單純而明快,而且無法定位為動態——在用言語表現的瞬間就產生矛盾,那就是她的“形”。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一直看著她的影子。

怎麼看都不覺得厭煩。

簡直和圖畫一樣。

到目前為止,很少有過這樣的經驗。

離我有點距離的地方,香具山紫子正在讓以橡皮筋為動力的模型飛機飛起來。她現在是大二的學生,個子高高的,給人男孩子的感覺。她住在離這裏數百公尺外一棟名為阿漕莊的公寓裏。

事實上我也一樣是阿漕莊的住戶(從我的房間隔著走廊的斜對麵,就是香具山紫子的房間)。她做的飛機從剛剛就很有活力地飛著,和製作者本人差不多有活力。從剛剛開始已經讓飛機反覆飛了好幾趟,在那期間她也來回跑著,好像覺得那樣比較有趣。

小鳥遊練無也在附近,他是和紫子同年的大學生,而且,當然也是那棟阿漕莊的其中一個住戶(他的房間在我隔壁)。因為頭發長長,個子又小,所以遠遠看來,偶爾也會被錯看成少女,這可以說是他最具代表性的特征吧!除了穿著對男生來說算特異的服裝這項少見的興趣外,還算是個極為認真而普通的年輕人。他眺望著紫子那架正在飛著的飛機,但是時而把腳高高地往上踢,時而後空翻,自己就開始表演著高難度的特技,是不動一動身體就受不了的年紀吧。

香具山紫子和小鳥遊練無兩個人,都年輕得可以找出接近無限之可能性的未來,並毫無抵抗地將之收納為自己的一部分。就像拉鏈大大拉開著的旅行背包一樣。那柔軟度,也就是象征著不一定的“形”。如果將什麼大的東西放入其中的話,就會變成那東西的形狀吧!隻要在還沒有拉上拉鏈之前將東西拿出來,就可以又變回一身輕。那就是“年輕”的意義吧!

另外,還有一位年輕人在這裏。瀨在丸紅子的兒子坐在稍遠處的草地上,打開著圖畫本。他現在還是小學生,是個非常乖巧的小孩,從沒有看過他吵鬧過。平時好像都出門去圖書館,不過偶爾看到他的時候,大多是一個人在櫻鳴六畫邸的庭院裏玩。他背對著喧鬧地追著飛機的紫子和練無,畫著植物。剛才有問他,他也隻是麵無表情的回答“是回家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