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楊詩歌和陸安離開後,她吃了一些止疼藥,躺到床上等著陸永回來。不知不覺她就那樣半躺著睡著了。
她輕輕推開兒童房,看見陸永背對著她坐在房裏,燈也沒有開,就那麼坐在黑暗中,背影看上去格外孤寂。
她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從身後攬住他,“別這樣,帥帥已經不在了,你再怎麼難過他也沒有辦法活過來。我們還年輕,很快就會再有孩子。”
陸永的身體杵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的聲音透著沙啞,“你怎麼這麼狠心?孩子才走,你就想到要用另一個孩子來替代他?”
“我……”她被質問得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陸永困頓地說,“你好好休息吧。”他站起身從她身邊掠過,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酸澀不已。
她愛陸永。從病床上醒來的那一刻她最想見到的人就是他,她想要撲到他懷裏痛哭一場,想要得到他些許的安慰,可是陸永完全被擊垮了。他悲傷得不能自已,對於曉彤的傷痛也就無暇顧及。
她知道他有多愛孩子,現在她已經失去了那麼多,母親,孩子,她再也失去不起了。
若是沒了陸永,若是沒了婚姻,她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過下去。
可是陸永心性大變。
自從她回家以後,他每晚都住在兒童房裏。她進去,常常看到的是宿醉未醒的他,一屋子酸臭的酒氣,他就橫七豎八地躺在地板上。有時候她攔著叫他別喝酒,他會發脾氣,摔酒瓶,用作揖的姿勢對她說,“別煩我!”
他每天晚上都讓自己醉著入睡,他用這樣的方式麻痹著痛苦。
醉了的時候他會抓扯著自己的頭發說,“於曉彤,我們離婚吧!我一看到你就會想起帥帥,想起他血肉模糊的樣子。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他們被困住了。
不知道如何自救。
除了喝醉的時候,於曉彤常常看到他發呆。他抱著頭坐在地板上,顯得那麼悲傷。
好多次,她都努力地想用身體去安撫他。她親吻他,擁抱他,想要趕快再有一個孩子來衝淡這份悲傷,可他隻是抗拒著她,他躲閃著拒絕她。
他不再碰她。
其實陸永並不想這樣對於曉彤,可是他真的沒有心思,沒有心情與她去歡悅一場。他的身體靜靜的,仿佛再也不會被點燃。
“陸永,我愛你!”她努力地說,“我不想失去你,我們重新開始,重新開始,好不好?”
“給我一點時間。”他總是這樣說。
是多久?到底是多久呢?他們兩個人的家空寂得隻有悲傷,眼淚,宿醉,沉默。
於曉彤開始學著做家務,學著婆婆那樣,跪在地上用地拖和水蠟擦拭地板,她把房間打掃得幹幹淨淨的,把被褥拿到太陽下曬得芬芳四溢。她手忙腳亂地學著做菜,殺魚剁排骨,切青椒土豆……她不沾陽春水的十指全貼了邦迪。
她做好了菜就給陸永發短訊,讓他回家吃飯。可他說要加班。
等她打電話去他辦公室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下班了。
她就坐在擺著熱氣騰騰飯菜的桌前,看它們冷下去,看夕陽一點一點消失,整個屋子暗了下來。
她不斷地鼓勵自己,這沒關係,他隻是需要時間,再多一些時間他就會想明白,就會從痛苦裏走出來。
她要再努力,再努力一些。
聽到門鈴響的時候,她幾乎是撲上去開門,膝蓋撞到椅子的棱角,疼得她抽了口涼氣,腳上卻沒有停下來,拉開門,朗聲喊道,“你回來了!”看清麵前的人,她失望不已。是郭銘。
郭銘看著她的目光由亮轉暗,“他還沒回來?”
她點點頭。
他跟著她進屋,才發現她沒有開燈。他摁開燈,看到桌上的飯菜,“你做的?”
“吃過飯了嗎?我去熱給你吃!”她故作輕鬆地說。
他突然拽住她的手,“他每天都不回來?”
她的鼻翼一酸,難過不已地撲到他懷裏,抓扯住他胸前的衣襟失聲痛哭,“我還活著,不是嗎?難道非要我死了他才會來緬懷我?我這麼艱難地活下來,不是萬幸嗎?可為什麼不能珍惜我,珍惜活著的我?我已經很努力了,我知道他難過,可我不難過嗎?他失去了一個親人,而我失去的是兩個!我這樣支離破碎地活下來,就是為了看到我的婚姻也死掉嗎?”
“曉彤!”郭銘心疼地抱住她,衝動地說,“還有我,你還有我!就算你失去了全世界,我也會陪在你的身邊。”
“可是我愛他!”於曉彤嘶啞地說,“我害怕失去他!我真的不如就在車禍裏死了算了。”
“不許你這樣說!”郭銘一想到她手術後的模樣就後怕不已,她的身體經曆了多大的磨難,可與她的心比,那些痛苦隻是一時的。他不知如何安慰她,如果她肯,他一定帶她走,會好好照顧她,讓她重新變回那個燦爛明媚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