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最多一個星期他們就會和好，但於曉彤竟然堅持了一個月了。她的眼神裏一點兒也不快樂，種種累和種種煩躁讓她的背影變得沉沉的，陸永束手無策，他真的很想要抱抱她，想要對她說，別這樣，我們難道不能過得幸福一些嗎？再說我們的婚姻並沒有原則性的問題，隻是爭執，隻是小摩擦，難道非要這樣惡化下去？可於曉彤拒絕與他溝通，她一進房間便落鎖，她在自己的家裏還反鎖了臥室的門——她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抗拒著與他相處，忽略他漠視他鄙視他！有時候他們不得不一起去參加某個應酬，她在麵上也表現得與他毫無芥蒂，他心裏還挺高興，可一轉身她對著他時臉上的笑容全掉了。
自從那晚後，於曉彤的心情就陷在沼澤裏，稀爛稀爛的。有時候坐在車裏她會突然間哭了起來，眼淚滾滾而下，心裏又酸又疼，她想起她曾有過的心情了。那些深愛的日子，她也曾為他輾轉反側不眠不休，她也曾因為他一點的示好而欣喜若狂歡欣鼓舞，她也曾因為他的拒絕內心沮喪困頓傷心……
她先愛上他，她主動追的他，這一切不都夢想成真了？她終於嫁給她深愛的男人，可為什麼現在她的心裏竟然變得怨恨了呢？原來公主嫁給王子並不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會遭遇暴力，家庭暴力或者是冷暴力。
郭銘有天跟她吃飯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認真地盯著她問，“你是不是得產後憂鬱症了？”
她怔住，想了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因為生了孩子才會變得這麼憂鬱，可是不對，不是因為生孩子，而是因為她和陸永的關係，她覺得不如以前那麼愛他了，她甚至也想到了離婚。不是威脅，是真的分開，把婚姻切開來，路歸路，橋歸橋。
“如果我跟陸永離婚，你會覺得意外嗎？”她看著麵前平日裏喜歡的食物，索然無味地問。
郭銘真的有些意外，“出什麼問題了？”最近她的狀態他挺擔心，她的臉色憔悴了不少，整個人沒有什麼生氣，即使有一屋子的人她也很容易陷入沉思裏。他還記得以前的於曉彤，精神奕奕，神采飛揚，走起路來風風火火。現在的她有心事，有心結。
“說不清。”於曉彤悵然地說，“其實婚姻最大的問題就是說不清問題出在哪裏，雖然跟以前還一樣，但感覺就是不一樣了。”
“別胡思亂想了。”郭銘笑著寬慰，“你那麼愛他的。”
她搖搖頭，手裏的湯勺轉來轉去地把玩，“我現在不知道我還愛不愛他。以前覺得他什麼都好，就是看著也覺得幸福。可現在我不想跟他待在一起，甚至不想跟他說話。那個家我也不想回。”
“是吵架了？”
“吵了。”
“很嚴重？”
“挺嚴重的，我們都動手了。”
“就因為這你就覺得你不愛他了？”
“我挺恨他。”
“照我看，你比以前還愛他了。你不能忍受的不是你們動了手，而是你們的婚姻裏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暴力事件，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對你們的愛情來說。”
於曉彤抬起頭來，注視他。
郭銘淡然地笑笑，“是你太理想主義了。曉彤，你想要的婚姻是詩情畫意，是浪漫溫馨，但現實裏的婚姻沒有多少是這樣的，所有的婚姻都會有爭吵，矛盾，誤會，甚至還會有外遇出軌等等，每個人都有糟糕的一麵，你們隻是更接近對方真實的一麵，糟糕的一麵。如果你連這一點都不能應付，那你所謂的愛情是淺薄的。”
“可我挺難接受他這樣。”於曉彤的眼裏有了薄薄的霧氣，“我覺得他真是不可理喻。”
“吵架的時候不都這樣？”郭銘笑著把盤裏的一塊排骨夾給她，“你當時的話肯定也不好聽。其實我覺得婚姻最大的弊端就是有離婚證，如果法律規定不許離婚，那結婚前所有的人肯定都小心謹慎，生怕一輩子都給搭了進去，而結了婚的人也必然好好經營。”
於曉彤撇撇嘴，“好在還有離婚這件事。難道我就要在一個錯誤上犯錯到底？”
“沒有後路不就會更珍惜？”
“可是很多問題婚前是看不清楚的，比如陸永的家庭，我的婆婆就是我婚姻不幸福的元凶！”
“如果你的幸福在別人的手上不是太可悲？”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於曉彤反駁，“你還沒結婚呢！”
“快了。”
“真的？”於曉彤的眼睛閃亮了一下，“恭喜你！”
5
跟郭銘談過以後，於曉彤覺得他分析得有道理。她這樣的失落是因為她對婚姻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她希望他們永遠都是新婚時的狀態，那樣要好纏綿，但婚姻走得久了，不過是開始看到對方最不堪的一麵。她不也變得犀利和潑辣了嗎？
知道郭銘要結婚，她真的挺為他高興的。
上次她隨口問了林楓一句，郭銘的新房怎樣？林楓竟然茫然地說師父什麼時候搬家了？前些天我還去他那裏住過，就以前那兒呀。
於曉彤突然就明白了，她懷孕時郭銘是專程每天繞道接送她，她的心裏真的挺感動，卻又覺得負擔。她一直把他當成搭檔和好友，在他麵前暢所欲言，毫不掩飾，可他卻隱藏著這樣讓她無以回報的深情。
她並沒有因此疏遠郭銘，反而不時送他一些電影票戲劇票，讓他和女友去看看，她希望他幸福，即使這份幸福不能由她來給。
這天回家的時候於曉彤在聽了一個好消息後又被另外一個消息給驚呆了。
陸安來找她，穿著鬆鬆垮垮的針織衫，一條染了顏料的牛仔褲，很家常的打扮，最讓人跌破眼鏡的是他胸前還掛了個嬰兒兜，把安安兜在裏麵，一手拿著奶瓶往他嘴裏塞，一手輕輕地拍他的背，那模樣真是又溫馨又滑稽。
“嫂嫂，你回來了！”見到於曉彤，陸安簡直是喜不自禁地撲了上來。
“詩歌呢？”於曉彤莫名其妙地問，“你把安安帶過來，她知道嗎？”
“她上班去了。我就是著急回家呢！”陸安給她使眼色上樓，“找你有事兒，說完了我就得走。”他謹慎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煩躁地把遙控器摁來摁去的母親。
於曉彤跟著他上樓，一進房間他趕緊把門關上。
“神神秘秘的，什麼事？”於曉彤笑著把安安接了過來，“安安，又長重了些哦！”
“我想跟楊詩歌結婚。”
於曉彤一驚，陸安幾乎是搶著把她手裏的孩子接過來，生怕她因為驚訝摔了他。
“開什麼玩笑？”於曉彤有些生氣，“早就告訴你了不能打詩歌的主意！她已經這麼不幸了，孩子病了，又離婚了，你怎麼可以再去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