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切都是從今天開始
也許我和許許多多的中國人一樣，從5月12日起，天天守候在電視機前，我天天告訴自己不能流淚，不能悲痛——可是真正地感悟生命意義的時候，汶川的所有一切還是叫我禁不住地流淚。
這淚是撕心裂肺的，這淚是真誠的，這淚是感動的……
本來，這讓整個民族震驚的災難，觸及到我靈魂的時候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我感到自己的軟弱和無助。那麼多的生命硬是活生生地被剝奪了；那麼多純樸善良的人們一瞬間失去了棲息之地；那麼多的老人、孤兒、傷殘者從此把生命中的幸福、歡樂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廢墟裏，裸露的身體，淒涼地、瑟瑟地縮著，那滿身布滿傷痕的父老姐妹兄弟讓我茫然。似乎平日周身冷不丁的親人、朋友們的失去，重重一擊讓我猝不及防，生命如此地憔悴，內心掏空的傷痛，我覺得世界竟是如此的叫人無所適從。汶川一個個破碎的家，組成一幅幅清冷的畫麵，直撲我心髒，仿佛一顆沙子就傷害到我，因為我和所有的人一樣，發現在汶川有自己血肉的一部分。
我不打算寫這些絕望的話，幾次捐款後心情愈發沉重，一道道堆疊起來的石頭、泥土、碎瓦、斷垣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有誰相信，整整一座城市、一個村莊，說沒就沒有了，怎麼能覆蓋掉，怎麼會忘掉！我不相信。
我不熟悉汶川，但我熟悉四川。臥龍的熊貓、樂山的大佛、九寨溝的風光、峨嵋山的凝重，多麼令人心神馳往的地方。在美麗的風光下，天府之國是多麼的青春激蕩。就連她的曆史也變成美麗的風光，招引觀光客，哪怕每走一步，人們都生怕踩痛祖先們的神經。雲海水霧，江河山川，和煦的靜，色澤古舊的美，日新月異的神，誰能知道會這樣容易受到攻擊呢！但是，當事實就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我心想，天真得塌下來了，悲愴的心情之後對於每一個中國人來說突然明白人生有時竟然輕若微塵。但是，當大家鎮定之後，人對人的尊重和對生命的尊重，愛的神聖淹沒了所有的恐懼、悲傷。當總理說別哭別哭的那一刹那，當戰士、醫護人員、誌願者，當千千萬萬的救援者奔赴那個叫汶川的地方時，當全世界不同語言、不同皮膚的人湧向那個地方時，當在廢墟裏被救出一個個幸存者頑強的生命力震憾我們時，我的軟弱、我的無助沒有了。是啊，一個有十三億人口的大國，一個有幾千年文明史的大國，自強不息，眾誌成城，一致地那麼把人生價值體現的完美盡善，一致的這樣凝聚在令所有人感動的場景中來。災難不是一個人的，不是一個家庭的，不是一個村莊或城市的，而是所有有良知人們共有的。因為良知、美德，因為為同根同族，所有的語言和行動的張力，還有那放射的衝擊力叫我汗顏自責。
舉國哀悼之後，我覺得自己還應做點什麼。也許汶川的代價讓人們確實經曆的一段災難曆史。當快要翻過去的時候，汶川廢墟中生命的堅持，支撐著我們活著的人。我們和你們，和地球上所有的人知道，中華民族是有希望的。也許在天國的亡靈們不知道，而活著的人現在知道，永遠應該知道。
我們實際上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帶著感恩、帶著感謝、帶著希望，有愛的堅強勇氣，一切都是從今天開始……
2009年夏
你對情人的若幹敘述
一現在無法用語言來表述有關愛情的故事了。從人類進化的過程中愛情是對男女之間所有親昵與性欲的描述。情是重要的，愛是在此基礎上產生的，這便是人類崇尚與追求的異性完美結合，用近於幻想的理由敘述著兩性間的美麗。愛情是主體，它可以熾烈如火，什麼也不怕，什麼也不摻雜，純淨如泉水。可這是一種理想，生活中的愛情往往不盡如意，不同的人身上就像背了一身債那樣，總是抬不起頭顱直到老。腰下彎了，眼睛幹涸了，幻想沒有了，生兒育女，盡職盡責了。唯有愛情，它幾乎不動聲色地折磨了你一輩子，最後換來的隻是一聲長歎。
就這樣，若幹年以後，黃土地裏有兩顆毫無情感的心在狹窄的空間裏爭吵著。他們吵吵歇歇，有時土地上麵靜悄悄地沒了聲響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人間各種各樣的愛情故事，這些故事對他們來說即熟悉又隨便，其實人和動物沒有多少區別，人們一邊拚命地做愛，一邊便是背叛。女人有外遇，男人找情人，一個家庭還是原封不動的一如從前。說到底，人類進化到今天，腦袋裏越來越多的裂變使一個本來抽象的世界變得更加雜亂不堪了。
愛情也同樣如此。
二你曾對小說裏描寫的一個個動人的愛情故事充滿了向往，怎樣才能幻想到一個屬於自己的愛情生活，在漫長的初戀過程中，充滿強烈的欲望火燒火燎地折磨著自己的肉體，每一根神經每一個血管都在喧嘯著愛的元素，情便開始拖累著自己撐滿的腦袋。男女間深奧的秘密瞬間裏有了模糊的印象，你便煩躁，你便慌亂，你開始失眠和有病態的潔癖。你每天瞅著女人行走的樣子，更關注女人的每個眼神與說話的聲調，總之女人所有的一切變成了一塊磁場，你聯想著心裏怦怦地跳著攪亂了日常的歲月。實際上，你本來是一個腳踏實地過日子的人，你對世界以外的事情沒有絲毫的興趣，特別是對於男人保持了所有的懷疑和警惕。因為一個從鄉間小道上走過來的女子，在沒有看透人生之前是無法把心中的寧靜、純粹與陰險、狡詐的生活攪混起來。你對月光、星星、小鳥、溪流充滿了朦朧的幻想，假如有一天，假如真有那麼一天，你便是那些月光、星星、小鳥，溪流。然而，是貧窮使你對生活永遠地陌生，你從母親那裏學來了勤勞，學來了爭氣，把所有的繼承擁進自己的懷抱中，這便有了你悲劇人生的未來。
三當你第一滴經潮洶湧澎湃地在你積蓄了十幾年的身體裏奔發出來時，你怯生生地麵對世界，覺得太陽開始滴血，整個夏季燥熱得讓你寂寞和迷茫。攔羊老漢唱著的信天遊隨風飄遠了，那種死死活活的守望根深蒂固地紮在你心裏。半夜裏一汪汪的淚水遮濛了那盞油燈，透過窗格格拚貼著無數種灼人的溫馨，吹口哨的哥哥走遠了，像是一個無止無盡的沒頭沒尾的傳奇故事一樣。你隻有等待，隻有企盼，隻有守候。燈碗碗花，苦菜花，豔豔菜花滿山遍野地開著，你在說什麼，講述著什麼，一個從少女的視線裏穿織的情欲——其實那顆心無法撂置下來，一個永遠說不清的故事你不知還要追問多久？
你的身體成熟了，記憶中那些誘惑的經典故事在你心中凝固。你尋找它的時候不經意碰撞了一個與你毫無相幹的故事，但一瞬間你胸中產生的火焰無法撲滅，你把最美麗的那一刻從手縫中滑落，你沒有抓住它，一路走過去，不知是懸崖峭壁，或萬丈深淵。你一次又一次地撫摸自己豐滿的體態，對著鏡子有些賞玩地驚喜發現自己如此美麗動人。有誰，能從曆史的簾幕中走出來，告訴我們無數的愛情故事裏被歲月淹沒的和即將開始的以及正在進行的理想的成份渺不可行，精神的追求隻能魂兮棲止。你毫無察覺，還在繼續嚐試搜尋茫茫人海中那屬於自己心驚肉跳、波瀾壯闊的愛情，你擁有自己無可挑剔的資本。天空便是你的，彩雲便是你的，那似魔鬼般的瘋狂，無法使你自製，似乎宇宙萬物隻有愛情讓你陶醉癡迷了。
四時間突然證明你錯了。當這個故事變得淒絕而傷悲的時候，曆史的笛聲吹奏著悲歌無節奏無韻律地稀釋愛情的原本。觸目驚心的場景破滅了當初熊熊大火。誰究竟跨越了那條長長的河？你似乎不能承受，也不相信天下隻有人類這樣把愛情篩選後最終成了祭奠。人性中的醜陋在生與死、愛與恨、權與錢的千絲萬縷中永遠找不到自己。你的心顫抖了，開始滴血，那一片映紅天空的血色凝住被文人們虛幻渲染的愛情經典。你開始再次翻閱，似乎還在期待和向往著今生今世廝守一起的愛人啊。於是乎，這樣的寄托被現實擊碎得七零八落，失望，絕望，自殺，畢竟是人啊，你開始選擇的情感想象是對是錯無人評判，隻是眼前幻想的那一幅如影相隨的圖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貼心貼肺的嗬護變成了一次遊戲或一場賭博，你在下賭注的時候早已決定全部輸掉了。
哲人們說人心有太多的負累，人性有太多的殘缺。有時人性是一片令人恐怖的荒漠，隻有一種很難滅絕的東西，一個如毒瘤般的怪菌，你竭盡全力地把愛情挽回撫摸時，那個怪菌正在迅猛地生長。而如今的空氣，濕度，環境，所有的一切都適合這種怪菌的生長，也許你沒有察覺，事實上，愛情隻有被膜拜著，隻有不斷修補著，才會有經典留下來。正因為所有人不相信愛情是那麼一回事，所以詩文中一脈相承地把那種偏執，信守，癡迷，甚至神魂顛倒地描述著曾經發生過的男女情感位置。純粹的迷幻撥動著一個個男女的神經之弦，你便這樣入魔似的追尋而注定你的失敗。
也許，愛情不屬於我們這個生活的群體，當我們被社會賦予或認可了某種角色之後，什麼能真正屬於自己呢？你曾經說不相信悲歡離合的輪回，不相信從千年的禁錮中走出來到一個嶄新的文明的社會裏不會有什麼為愛不可舍棄的。你在情愛的心裏路程上堅持不懈，不屈不饒，你認為這樣才會有真摯與純粹。可是，世界在變，守望中的無奈隻有領略到淚流淋漓的傷悲。
愛情中所有的承諾，所有的期許，傾刻間破碎，因為隻有美好的東西被致命一擊後才顯得無比珍貴。
人生是不可追悔的，愛情亦如此。
五其實人無論如何也沒能力脫俗，塵世間那一道道美麗的彩虹花環是經過人們精心設計與編織出來的。
現代人對於愛情的尺度遠遠比不上古人，盡管那種神話般的愛情故事你永遠相信。
或許，我們還有選擇。可是用生命刻寫的千百年神話，你虔誠地去恪守愛情聖殿的蠟火，人與人之間，男人與女人之間，種種社會屬性之後，更可怕的是每個人內心中私欲。沒人能夠完完整整地把今生今世心靈與心靈之間的對話變得那麼純粹，那麼透亮，那麼真誠。我們之所以要歌頌，去讚揚，去編造那些誘人的故事，那是因為我們的魂魄無法得到安慰，也是因為我們沒有得到而虛幻愛情欺騙自己罷了。
你相信嗎？
我所以不得不遠離你。卡夫卡說過：我認為，你對我們之間的疏離是完全無罪的，但我也同樣是無罪的。
有許多隻能記在心裏捧在胸中的東西，隻有衍生出文字卻無法得到回應。
其實一切都很好，用心去建造，善待生活，世界是一樣絢麗多彩的。
2004年春
醉賦
銀州今在自在軒，君朋若幹飲酒來，一曲高歌吧，騰飛雲霞裏。
盤龍圖騰，銀河水來，無定北過，雲騰霞飛，人文溢彩。
米脂亦畫如歌也！觀古城風景，街巷縱橫，小樓庭院，朱漆彩繪，博天下精華，獵塵世錦繡，商號店鋪林立，小院赫然。憑流金河之水，米汁如脂輝煌，一地斑斕。英雄豪傑輩出，才子佳人名揚。神秘耐讀，英華難抒寫。古往今，文人墨客紛紛展風采，覓帝王神光，找土地之神韻，詩章篇篇，人文地理吟頌。女校獨領風騷，婆姨妖嬈俊俏。大成殿，絕筆薈萃，丹青生輝。文屏山雄姿，萬象包羅，鍾聲悠悠，恒古長鳴。闖王行宮，矗天倚地，樓亭飛簷灰瓦青磚，蜿蜒雕畫，皆似仙樂神曲。李自成鐵馬金戈，建大順，悲歌一曲仰天長歎！何人有此輝煌，王者風範千年絕唱！看今朝，鍾靈之山水，育芳滿眼。古今往來，銀州雪月風華竟雅，仁者、智者、孝者、義者，涵不盡的精華。全仰風水獨鍾陝北之楷模，革命之先鋒。乾坤轉星鬥移，銀州兒女披肝瀝膽換山河。上下求索啟新篇，九龍橋橫渡無定之水，氯堿廠攬霄雲托日月，鄉村公路四通八達，退耕還林黃土成水墨，新城高樓座座，商店今非昔比，生意紅火，日子好過。遊子歸，歎為觀止，誰不知曉米脂，米脂何時不識君？
慕仰久，社稷平和，人安順。今飲酒心事悠悠，闖王馬前無了路，魂歸故裏企盼求。情至深處感上蒼，邀朋請賓坐銀州，與我同呼，與我同書，一醉方休踏雲捧月走。
神仙與人聚，夢醒方知醉。
2007年夏
曆史對一位英雄的記憶
明朝末年的政治已經有了許多的窟窿，朱由檢妄想力挽狂瀾，治國圖強的夢被四起的叛亂粉碎，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大明數百年基業，竟然毀於我的老鄉之手。那個小名叫“黃來兒”的少年，想都沒想過，一個遙遠山溝溝出生的孩子，妄自尊大是他唯一的出路，即使他體內的野性與不服常常讓他內心和身體一起震顫，他在漫無邊際的黃土山頭緊張而快樂地體驗著那種高高在上的美麗，有很長時間足以讓他迷醉的遊戲便是敢於驚擾大戶人家而自豪。
也就這樣，長大的“黃來兒”便是叱吒風雲的李自成。他無論是從那個叫李繼遷寨還是檀合墕走出，心猶不甘地做一個驛卒。其實，放羊娃與驛卒之間獲得最大限度的精神是物欲的牽製，李自成吃苦耐勞的能力造就他具有驚人的適應能力，陝北的荒災使他有強壯的體魄比誰都能忍饑，無論酷暑嚴寒，他一個人從容自如，把衙門裏的事辦妥，指望攢上幾個銀子娶妻生子，當一輩子順民。然而，對於政治並不熱衷的他，還是丟棄了最初的打算，在遍地呼天號地的淒涼環境當中，陝北的饑民們群情激憤，開始與統治者對壘的時候，李自成按捺不住自己正義的情結，他斜目四顧，脫掉了驛卒那件服飾，卷入了浩蕩的造反大軍中。當地的官僚們一看他就不是省油的燈，不好惹。當然，還有他的勇敢、智慧——在以後的無數次大仗惡仗中顯出了優勢。李自成一開始從深不可測的政治競技中獲得的聲譽，足夠說明一個朝代搖搖欲墜的險境陷入了曆史的漩渦，任何有回天之術的人都無法挽救了。所以，陝北的後生李自成將成為朱由檢的克星，大明王朝即將土崩瓦解隻是個時間問題了。
我們閱讀所有的史書，我們去認識自己的老鄉時，不免哀歎著長長籲氣充滿了遺憾。四百多年前李氏家族並沒有想過“黃來兒”能馳騁天下一呼百應，這種局麵讓整個米脂人惶惶不可終日，對於順民百姓來說，敢與朝廷抗衡並奪其江山者曆史上有無數仁人誌士、山野莽漢，但從未有過成功者。在一片血流成河的刀光劍影中，人的理性又回歸到源頭，追尋的方向迷失了。而李自成從幾千年的迷失中喚醒人們，表明靈魂深處不屈不撓的一種向上力量。他並不希望給族人帶來什麼優越，也未曾想帶來災難，他以“大丈夫敢作敢為”不懈地去努力，或者屍橫疆場，或者敗後為賊，他向人類曆史的極限挑戰，李自成不會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