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追根溯源
他是看準了官階平“一言九鼎”後的東西。官階平的後台在中央,豈止是“一言九鼎”這個成語能說清楚的?那一次中組部來西蘭考查王東山和唐學強時,就是老頭子輕輕巧巧一句話,他副省級的事兒就一錘定音了!
這是王東山寫給自己的條幅,也是他王東山的座右銘。官階平老頭太倔強、太過老實了,他要是有我王東山的一丁點聰明才智的話,恐怕蘇清林省委書記那個位置早就是官階平的了……
下午四點多,蘇蘭芳帶著未婚夫蘭宗震,來到了位於支木街轄區但又不歸支木街道辦事處管理的狗咬球市場。
還沒有進巷道口,他就激動起來了:“小芳,謝謝你!這又是一篇重量級的爆炸新聞。”
“我讓你來看這個市場,幫我出出點子,還要幫我好好寫一份取締這個市場的議案,以便提交到人代會上去。你怎麼一看到市場眼睛就綠了?像狼似的!”
蘭宗震在未婚妻耳邊說了句“別言聲”,就拉著蘇蘭芳穿過馬路,到了市場對麵的“蘭河羊肉”店裏。
“幹嗎呀?你捏疼我了!”蘇蘭芳抗議道。
蘭宗震這才發現還拉著女朋友的胳膊,他笑了:“你險些嚇跑我的新聞。”
“新聞還能嚇跑?”蘇蘭芳很奇怪。
“我們坐下來說!”蘭宗震叫來了服務員:“給我們安排個臨窗戶的包廂。”
女服務員問:“幾位?”
蘭宗震敷衍了事:“不好說,到吃飯時才能確定。”
服務員把蘭宗蘇蘭芳領進了臨窗的包廂,又給客人泡上了茶。
蘭宗震說:“包廂裏有開水器,我們自已來,你出去吧。”
服務員把他倆當成了來尋歡做樂的野鴛鴦,嘻嘻一笑出去了,還拉上了門。
“又拿稿費了?請我到這麼高檔的地方吃飯?”
“也是,稿費也拿了,南方那家《戀愛年代》寄來了3千元呢!也不是!”
“也不是?究竟啥意思嗎?”蘇蘭芳撒嬌。
“為你的議案,也為我的爆炸新聞!還有,你剛才不應該那麼大聲說話。”
“為什麼?”
“讓人家聽去了,你新聞還沒寫出來,求情的人就到我們老總那裏去了。這很麻煩的,遇上有背景的主,稿子白寫還不算,還要受氣。”
“這麼嚴重呀?”
“是的!”
“你說這市場裏有特大新聞?”
“看不出來吧,你瞧瞧!”蘭宗震順著落地式玻璃窗,看著對麵亂哄哄的市場和高大氣派的一帆風順大酒店,興致勃勃地指點起江山來了。
蘭宗震可真是個優秀的新聞人,他把狗咬球市場看了一眼,就發現了新聞,這是他多年記者生涯練就的過硬本領。
首先用照相機挑剔的眼光看市場:這是一個髒亂差的市場,到處扔著拉圾,亂七八糟的商品幾乎擺滿了整個巷道。臨下班了,有些臨時商販,幹脆把烤羊肉爐子、豬下水架子、燒雞車子擺到了路上。再加上下課的學生出來,下班的幹部工人們回家,還有買肉打油的、選衣買料的形形色色的購物人,這就使本來就不寬敞的市場更加擁擠不堪了。
蘭宗震突然從照像機拉近的鏡頭裏,發現了一個小偷,他摁下快門,把掏人錢包的小偷拍了下來。
其次,這還是個堵塞消防通道的市場。如果後邊的居住區、單位發生火災,消防車根本就開不進去!
第三,這是個影響蘭河投資環境的市場。一帆風順大酒店檔次很高,聽說省、市接待外麵的客人,都是在這裏。讓外地人看到漂亮高樓下,這麼個烏七八糟、烏煙瘴氣的破市場,人家心裏能舒服嗎?人家有想法,能把資投到你蘭河來嗎?
……
不愧是名報的首席記者,和蘇蘭芳閑聊中,他指出了市場存在的十大問題。
蘇蘭芳高興極了:“這市場的十大弊病一定要寫進我的議案中去!”
“沒有問題!”
兩人興衝衝地碰杯,齊刷刷喝下去了一大杯蘭河啤酒……
王東山為自己和官階平選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裝修、家具、鍋碗瓢盆等一應俱全。為了保密,他們自已動手、豐衣足食,說說笑笑、其樂無窮。
這個時候,距“2.6”特大火災事故發生的時間,還有近半年。當然了,王東山也好、官階平也罷,他們操心的不外乎兩件大事:工作和娛樂。工作對他們來說,自然是最最重要的了。官階平幾十年的從政,最成功的秘訣就是苦幹再苦幹。他常對他的部下講,從政路隻有付出、長久的付出,才有回報。這個回報,不是收人錢財,一個好官,如果把握不住這一點,你付出再多也是白搭!
官階平還有個觀點,一個政黨,最要命的就是腐敗!腐敗會亡黨亡國!蔣介石怎麼樣?他和他的8百萬軍隊,就敗在了腐敗上!所以,偶爾玩玩是可以的,充其量就是個生活作風問題,受賄可不得了,那是要丟烏紗帽、掉腦袋的!
這種觀點,在王東山那裏,也是行得通的。王東山在心裏還笑官階平,真是個土老帽,玩女人同樣是一種腐敗呀!但是不管怎麼樣,老大哥官階平仍是他的知音。當官若為財物故,摘下烏紗監獄去。這是王東山寫給自己的條幅,也是他王東山的座右銘。官階平老頭太倔強、太過老實了,他要是有我王東山的一丁點聰明才智的話,恐怕蘇清林省委書記那個位置早就是官階平的了……
但是,官階平對於他王東山來說,又是最最重要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官階平這個省委副書記,比幹親家省長陳雲天還要重要。陳雲天就像一個健康的雞蛋一樣,渾然一體的外殼,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找不到一丁點兒縫隙來。他不愛錢、不貪色、不打牌、不跳舞,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這是個地地道道的、傳統的布爾什維克!他擔心在關鍵時刻,陳雲天的原則性會超過親情,使他神聖的求官道路生出許多障礙來。
官階平雖然也是個雞蛋,但這是個有縫的蛋。這個縫,多少年來,任何人都沒有發現,他王東山發現了。其實不是發現,是官階平不打自招主動透給王東山的。而王東山也太有眼色、太有心機、腦子太過活絡了,不但在短時間裏發現了官階平的縫,還在這縫裏下上了蛆。
王東山官做到今天副省長這個位置,也多虧了官階平。要不是關鍵時刻,官階平搬出他開發蓮蓬山,為西蘭省每年增收80個億的豐功偉績來,他怎麼能當上中共蘭河市委的一把手呢?這蘭河的一把手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地級幹部,而是兼任省委常委!王東山要想一步登天、一路順風地坐到省委常委、副省長的位置上,絕對不能離了官階平!
王東山真的是看準了官階平在省委常委會上的一言九鼎嗎?當然不是,他是看準了“一言九鼎”後的東西。官階平的後台在中央,豈止是用“一言九鼎”能說清楚的?那一次中組部來西蘭考查他和唐學強時,就是老頭子輕輕巧巧一句話,他副省級的事兒就一錘定音了!
他要把官階平伺候的舒舒服服,順順當當,老頭子革命了一輩子,就這麼一個愛好。他要把一切都考慮周到,不能有半點差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第一次到他們的新家裏去時,王東山給官階平準備了一頂帽子,還有一幅墨鏡。
“這是幹什麼呀?”老頭子不解:“坐出租車對,不會造成影響,戴這玩意兒幹什麼呀?”
“你想想看,現在家家戶戶有電視,你我幾乎天天上電視……”
“噢,我明白了!”官階平打斷了王東山的話:“兄弟,我戴!”
“老哥,我替你戴。”
王東山為官階平戴眼鏡時,心裏暗喜:這都稱兄道弟了,還有什麼不能說不能做的?
進屋後,林叮咚嘰嘰喳喳奔過來,幫官階平摘帽子、眼鏡。田婷玉隻是朝王東山笑笑,就進廚房泡茶去了。
一會兒功夫,吃的喝的擺一桌子。
開席前,官階平問:“這房租一月是多少?”
“八百塊!”
“哼,還行。我和東山各出一半。另外,吃的喝的,我和東山二一添作五。”
“那可不行!”林叮咚抱著官階平的胳膊說:“我和小玉都有工資,不用你們養。”
“叮咚姐說的對,我們有工資,不用你們養!”
……
王東山舉起酒杯說:“來,小玉,我們敬老哥和叮咚一杯,祝你倆相親相愛!”
林叮咚不喝酒:“不對!既然他是你們哥,我就自然是嫂子了。不叫嫂子就不喝!”
王東山、官階平都笑了。
王東山說:“說的是,小玉,我們給哥哥、嫂嫂敬酒!”
林叮咚還是不依不饒,非讓田婷玉也叫過了哥哥、嫂嫂後,才喝下了酒。
王東山、官階平“兩家”“喬遷之喜”的便宴在歡聲笑語中進行著……
蘭宗震寫的長篇通訊《狗咬球市場究竟誰來管》,讓值班老總壓成了小小的記者來信,還說見報得等到兩天後。
蘭宗震情急之下,把電視台和兄弟報紙的記者都悄悄地拉到了狗咬球市場。當天晚上的電視新聞、第二天的《蘭河日報》,都報道了狗咬球市場占道經營的消息。
第三天,《蘭河晚報》才登出了蘭宗震的“記者來信”:
晚報編輯部:
近二十天來,位於支木街的狗咬球市場變成了蘭河媒體的一個聚焦點。先是西蘭電視台以《退市還路》為題連續曝光,隨後,《蘭河日報》、《蘭河晨報》等媒體又先後對此事進行了報道。為什麼這個小小的市場會引起眾多媒體如此關注呢?記者對這個市場進行了數次暗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