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還有什麼意義呢?
莫克蒂爾在那裏過夜,我獨自返回旅館。夜已深了。刮起了西羅科焚風,這種風卷著沙子,雖在夜間仍然酷熱,迷人眼睛,抽打雙腿。突然,我歸心似箭,幾乎跑著回去。也許她已經醒來;也許她需要我吧?……沒事兒;房間的窗戶是黑的;她還在睡覺。我等著風勢暫緩好開門;我悄無聲息溜進黑洞洞的房間。——這是什麼聲響?……聽不出來是她咳嗽……真的是她嗎?……我點上燈……
瑪絲琳半坐在床上,一隻瘦骨伶什的胳膊緊緊抓住床頭欄杆,支撐著半起的身子;她的床單、雙手、襯衣上全是血,麵頰也弄髒了;眼睛圓睜,大得可怕;她的無聲比任何垂死的呼叫都更令我恐怖。我在她汗津津的臉上找一點地方,硬著頭皮吻了一下;她的汗味一直留在我的嘴唇上。我用涼水毛巾給她擦了額頭和麵頰。床頭下有個硬東西硌著我的腳,我彎腰拾起,止是在巴黎時她要我遞給她的小念珠,剛才從她的手中滾落了;我放到她張開的手裏,可是她的手一低,又讓念珠滾落了。我不知如何是好,想去找人來搶救……她的手卻拚命地揪住我不放。哦!難道她以為我要離開她嗎?她對我說:
“噢!你總可以再等一等。”她見我要開口,立即又補充一句:
“什麼也不要對我講,一切都好。”
我又拾起念珠,放到她的手裏,可是她再次讓它滾下去——我說什麼?實際上她是撒手丟掉的。我在她身邊跪下,把她的手緊緊接在我的胸口。
她半倚在長枕上,半倚在我的肩頭,任憑我拉著手,仿佛在打瞌睡,可是她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
過了一小時,她又坐起來,把手從我的手裏抽回去,抓住自己的襯衣,把繡花邊的領子撕開了。她喘不上氣兒。——將近淩晨時分,又吐血了……
我這段經曆向你們講完了,還能補充什麼呢?——圖吉爾特的法國人墓地不堪入目,一半已被黃沙吞沒……我僅餘的一點意誌,全用來帶她掙脫這淒涼的地方。她安息在坎塔拉她喜歡的一座私人花園的樹蔭下,距今不過三個月,卻恍若十年了。
米歇爾久久沉默,我們也一聲不響,每個人都有一種莫名的失意感。唉!我們覺得米歇爾對我們講了他的行為,就使它變得合情合理了。在他慢條斯理解釋的過程中,我們無從反駁,未置一詞,未免成了他的同道,仿佛參與其謀。他一直敘述完,聲音也沒有顫唞,語調動作無一表明他內心哀痛,想必他厚顏而驕矜,不肯在我們麵前流露出沉痛的心情,或許他出於廉恥心,怕因自己流淚而引起我們的慨歎,還興許他根本不痛心。至今我都難以辨別驕傲、意誌、冷酷與廉恥心,在他身上各占幾分。
過了一陣工夫,他又說道:
“老實說,令我恐慌的是我依然年輕;我時常感到自己的真正生活尚未開始。現在把我從這裏帶走,賦予我生存的意義吧,我自己再也找不到了。我解脫了,可能如此;然而這又算什麼呢?我有了這種無處使用的自由,日子反倒更難過。請相信,這並不是說我對自己的罪行厭惡了,如果你們樂於這樣稱呼我的行為的話;不過,我還應當向自己證明我沒有僭越我的權利。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