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2 / 3)

這洋人的漢文其實並不流暢,一旁立著的官吏在他耳畔通譯了,他才有些莫名地應我道:“法蘭西。”

我瞥了他一眼,一派淑靜端嚴中,提了清亮的嗓音向他道:“奴才不才,卻也知道,無論水墨粉彩,有以不畫處位畫,妙處就在布白。沒有畫的所在,是要留白得有意思。若覺得留白好笑,是人與大千世界的隔絕,不親切,也就不能文明。”雖然我端出了一些氣勢,可畢竟金鑾在上,背上不由得冒出陣陣寒氣,潮熱的冷汗將衣服打得透透的。

在座的諸位不是聽不出方才這洋人言中的惡意,可他們各有各的官銜身份,誰都不好出言辯駁一二,我這一笑實在是槍打出頭鳥的導火索,偏偏就被萬歲爺拎出來駁一駁這洋人的麵子。

我很能領會萬歲爺的這個意思,所以我駁得有些狠,客氣也還算客氣,就是有些刻薄。

我客客氣氣地又同他福了一福身子,繼續謙虛道:“不知者不怪,海棠一種又作女兒棠,棠花一物,於我中華視為名花,”我誠誠懇懇地看了一眼這洋人,“……與玉蘭、牡丹、桂花相配爾植,形成“玉棠富貴”的意境。棠花一物所在之地,皆有超凡氣息,有畫處是把息畫成了形,無畫處,是把息畫成了氣。您不知也不為怪,算我中華上下千年曆史,有一些意境,是您還不能頓悟的。這便是氣韻之氣。”

座上眾人著實被我這一通放肆的言論震驚了。我不嫌累地保持著知禮的儀態,滿廳的寂靜中,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淡淡響起:“不錯,譬如西洋畫,是即使留白,也不能生出什麼意思的。女兒棠素有’花仙’之稱,”我猛地回頭,頰上蔓開了一些火熱,瞧著十三阿哥的眼中生了一抹懼色,他眼中帶笑的看了我一眼,續道,“描處是畫,不描處亦是光景無窮。”

我不動聲色地掃了眼金鑾座上的萬歲爺,他十分親切地笑道:“你們這些孩子,他一個洋人,你們包含著些。”他這個意思,其實算是讚賞我們了。

我冷冷回首瞧了眼十三阿哥,附和皇上道:“萬歲爺教訓的是,是奴才造次了。”我正自顧自地垂了頭,身後十三阿哥再次補充道:“皇阿瑪說得是,其實留白這個事,想必今日在座的諸位也是認同的。瓜爾佳氏也並不算造次。”

陡然從他嘴裏提出了我這個瓜爾佳的姓氏,讓我渾身一顫。這時候,周遭的人多半是看個熱鬧,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並沒有弄真切,隻有一點收獲:二人都有些厭惡這洋人的言辭,是以同仇敵愾過後,皇子大發善意,替個並非佳人的秀女,美言了兩句。

遙遙望向鑾座上的萬歲爺,他氣度凜然地一笑,一旁太醫忙衝我招了招手,我捧著朱紅托盤上的瓷罐子踱了過去。皇上明黃的衣袖被太醫撩起來,手臂上果然有些紅腫,我一手拖朱盤,一手敞開瓷罐的蓋子。麵上一味川芎的濃重氣息遊風去來,我目中淚出,呼吸不由一滯。暗道:果然是一味好藥,出現的時候也是個好時候。

川芎這一味藥,凡虛火炎上,自汗、盜汗咽幹口燥,發熱作渴煩躁者,具皆忌之。方才在外間貪睡了一刻,輔以多日作息不調,又積驚恐,此時才吸了半口氣,就已忽忽如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章 情起情滅(8)

太醫就著我的手,從瓷罐中糊了半掌藥膏,攜著敷在萬歲爺臂上。他離開了皇上一些,吩咐我道:“邊敷邊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