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胭脂鋪子生意最好,連動靜都比別家大。田媽遵照她的建議,在慶州把買賣做了起來,據說甚是紅火。
小果穿梭其中,熱火朝天地忙活。她終於過上想要的生活,將來無疑是個有錢的漂亮女人。想起初見的情景,三人一拍即合,掙錢以後笑得前仰後合。
衰老和年輕意外地和諧,朝陽和暮色交相輝映,無限延伸又生機盎然。她踏上台階,又收回腳步。
走走看看,隻是走走,隻是看看。
季少秧又來了李家,這次是為拜會李園新主,順便取走玉珠留這兒的東西,並向妹夫就妹妹離家出走一事賠罪。季家雖然偏寵玉珠,但若李家堅持要一個說法,逐出家門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李仲自不會與前妻為難,牽扯到兩家的臉麵和今後發展,身為大當家也不能憑個人好惡行事,季家既然開口,那就卻之不恭。
女子的優勢是嫁人之前隻算半人,嫁人之後連半人都不是,她就是別人家的人。從此與李家再無瓜葛,與季家再無往來,沒了身份,也就沒了危險,對於一個已經私奔的世家女子不是件壞事。
“他們順利到達。”左右退去,季少秧低聲:“生了個女兒。”
“這麼快?”
不能因為你自己慢,就說人家快,季少秧賠笑:“別太著急,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不還晃蕩著麼。”
李仲也覺得,怎麼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在我這就千難萬阻差點要了半條命,回頭人家兒女成群,我搞不好還沒拜上堂呢。
徹夜長談,聊到天殘門的內亂,葉從容壯士斷腕,拚了一個義子,換回十年太平,於季李兩家均有益處。將來的天殘門十有八九是何碩的了,現在的李家已經是李仲的,隻有季家還是一團糟亂,能人輩出有時不一定是好事。
說是敘舊,談的都是將來。
季少秧說等著吧,我不會這樣看著你們,我是要加入你們。
送走前二舅哥,回頭見餘薈聘婷而立。依舊那麼美,他貪婪地欣賞,僅是欣賞。餘薈說該叫你姐夫了,姐姐回來你們就會成親吧。
“不知道,她那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他無奈地望天:“她什麼時候讓我們猜對過?”
餘薈板下臉,依舊好看:“我到底哪點不如她。”
“我隻知道她哪點不如你。聲音沒你細,嘴巴沒你小,下巴沒你尖。”他頓了頓,思索道:“臉上有幾粒小斑,而且,肉比你多。”
她愣了愣,下意識摸自己的臉,又看太陽下的影子,十分纖長柔美。
李仲苦笑:“你看,知道又怎樣呢。”
餘薈點頭:“是的,知道又怎樣呢。”
嚴家傳信,李如煙重病不起,言辭頗為不祥,暗示時日無多。李仲大驚,速將一應事務交托老夏,慌忙啟程。
王子興一走,小夏接替他的位置,這邊正打點行裝,船已靠岸。
下船的人怎麼看怎麼眼熟。
“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還想突然出現嚇唬一下子。”餘兆望著小夏,又看著李仲,二人全無重逢的喜悅,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又出事了?”
李仲顧不上多說,拉她登船。
趕到嚴家,屋舍內外布置如常,下人穿戴並無縞素,兩人先鬆一口氣。李仲問嚴家父子何在,下人回稟:“老爺公幹,少爺……很久沒回家了。”
李如煙瘦成一把骨頭,已經說不出話。
一直說忙完就來,想要看望的人卻差點等不到了。一直為別人奔走操勞的大姐,臨終前,別人卻不見蹤影。
李如煙突然有了力氣,拉起餘兆的手,又去拉弟弟的,顫巍巍地擱在一起,眼中閃過一絲歉意。
抖了幾下,自己的手卻落下了。
一直替別人忙活的大姐,到死都在替別人勞心勞力。
餘兆擁過李仲,短時間內痛失兩位親人,不知何等悲痛,不能分擔,那就隻能將他的腦袋埋進自己的胸膛,握住劇烈抖動中的手,十指緊扣。
兩兩相偎很久,久到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似的。
李仲無聲地流淚,悶在她溫軟的胸膛裏,一字字地:“她是餘兆,帶她過來是想讓您知道,她是我很喜歡的人,也是將來想要一直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