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島田莊司的私人仰慕信(1 / 3)

寫給島田莊司的私人仰慕信

——以反“新本格”讀者的身分——

以閱讀一首詩為例,我們可能從中感受或讀取到作者的生活背景或生存時代、嗜好、欲望、苦惱、恐懼……甚至是思想。不僅是詩,一篇凝聚作者思想、傾全力寫出的“娛樂”小說,也是一樣的。不過,這種情況下的“詮釋”,歸根究底,可能大部分都是讀者單方麵的認定,或是牽強附會的導引到自以為是的結論上。

雖說如此,但是一邊要取悅讀者,一邊將自己的思想濃縮凝聚的小說,就另一種意味來說,遠比詩複雜,而且要讀到這麼深入的地步也很困難。就此而言,我這篇小文章可能也有自以為是的成分在吧。更何況我曾被U氏這個負責挖掘新本格派新進作家的講談社名編輯,批評為“上次〇〇先生的解說我己經看過了。那算什麼?真是差勁的文章。”是個公開被貶的惡文家(也就是說,我是個多麼隨便的評論家。)不,那時他好像不是說“文章”,而是用“作文”這個字吧。

不過,害怕誤解和批評隻會一事無成,所以,我想先從我閱讀島田莊司的經驗說起。

我最初接觸的島田作品,是《北夕鶴2/3殺人》。之後連忙又看了吉敷係列的前兩本著作《臥鋪特快車“隼鳥號”1/60秒之壁》和《出雲傳說7/8殺人》,至於以成名作《占星惹禍》為首的禦手洗潔係列,是很晚之後才接觸到的。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隱情,完全是個人因素。《占星惹禍》刊行時,我正忙於日本冒險小說協會及日本冒險作家俱樂部的營運和設立,幾乎沒時間閱讀別的小說。(嗯……結果還是像在找借口。)這件事不知該說是幸或不幸,現在回想起來,老實說,我還是認為對於活在同時代的作家,應該盡量按照刊行順序閱讀。至少對我來說,由於先讀了吉敷係列,我幾乎認真的以為,島田莊司這個作家(當然關於他的評價我己四處聽了不少),以一個撰寫旅遊推理小說的人來說,算是本格傾向相當強烈,而且喜歡設計大規模而戲劇化的詭局。

然而,這種想法在我接觸到禦手洗潔係列後,就大幅改變了。尤其是閱讀本書《斜屋犯罪》時,這種感想更加強烈。

至於理由,如果從結論來說的話,當我拿到本書,看到開頭引用的波特萊爾「注」的《憂鬱》,我才首度“理解”到這個作家想表達的東西,或者說在他心目中理想的推理小說形態。當然,還有在第二幕開頭引用波特萊爾的《麵具》,第三幕引用的愛倫·坡「注」。

在獲得這麼多的路標(判斷材料)後,對於作者的目標何在,該用什麼方式去捕捉作者的理想,至少可以有一個大略的認識。

這是因為波特萊爾正是將愛倫·坡的魅力介紹到歐洲,把愛倫·坡的精神融會貫通,而有所成的不二人物。

保爾·瓦雷裏(PaulYalery)是一位師事馬拉美(StephaneMallarme),同時卻又傾倒於愛倫·坡的偉大詩人。他曾說:“如果波特萊爾沒有從愛倫·坡的著作中,幸運的發現新的知性世界,他恐怕也隻不過是高提耶(TheophilGauiter)的好對手,或是高蹈派「注」的一名大將吧。”(引自《惡之華》中“波特萊爾的地位”)。

瓦雷裏曾形容愛倫·坡是明晰之魔、分析天才、將邏輯與想象、神秘性與精密估算以嶄新引人的方式相結合的發明者、不凡的心理學家,善於利用各種藝術資源的文學技師……他把愛倫·坡和波特萊爾的關係用“兩種精神的神奇接觸”來形容,視為文學史上最富衝擊性的大事。

「注」波特萊爾:CharlesBaudelaire,法國詩人,象征派先驅,藝術至上主義和頹廢主義的代表。

「注」愛倫·坡:EdgarAllanPoe,美國詩人、小說家,受英國浪漫派影響,善寫短篇偵探小說及富於音樂性之詩篇。

「注」高蹈派:十九世紀後半法國的一個詩派。

同樣描述過波特萊爾與愛倫·坡關係的,還有德國的哲學家,號稱藝術評論之神的瓦爾特·班傑明(WalterBenjamin)。他曾將波特萊爾詩作中的《惡之華》,評為“以分散的形式,囊括了偵探小說諸多決定性要素中的三項。”。

“犧牲者與犯罪現場(《殉教之女》)、殺人(《殺人之酒》),還有大眾(《昨夜微光》)。他所欠缺的是第四個要素:能用知性從激情的氣氛中脫身。波特萊爾之所以沒有寫偵探小說,就是因為依他的個性,要和偵探溶為一體,完成這個要素,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引自“波特萊爾處身的第二帝國時期的巴黎”)。

的確,愛倫·坡小說中的主角不是犯罪者而是偵探。然而,波特萊爾的一生,卻都著力於描述脫離不了社會角落及大都市黑暗地帶的無賴漢,籍此表現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