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說:“因為我喜歡這首詩,在紫娟看來,興哥與紫娟,就如同詩中所描繪的那一對戀情男女一樣,而紫娟倒覺得,紫娟更像是那位郎君,寤寐以求,求之不得,而興哥才是那位窈窕淑女呢!”
鄭興說:“不,不能那樣亂換角色,那樣美麗清純的窈窕淑女誰不愛?我相信這是人的命,命運已注定一切,誰也改變不了。我也很喜歡這首詩,因為詩中所描寫的那位窈窕淑女,就如同紫娟妹妹這樣美麗、清純、善良、可愛……”
門外站著的紫薇,全然被屋裏兩人的對話震驚了,心中陡然湧起一陣酸楚,眼淚止不住便嘩嘩下來,她的頭也立時感到昏昏沉沉。接下來,裏麵的聲音便有些聽不大清楚了,氣極的她向前傾了一下身體,借門縫往裏一瞧,裏麵的情景竟讓她登時兩眼發黑,心中湧起的酸楚成了暈厥直衝頭頂,當下幾乎癱軟在地上。她看見二人正卿卿我我,熱切切地並肩在床頭坐著,鄭興緊緊捏著紫娟的左手不放,而紫娟卻半躺在鄭興懷中,她的右臂如同一條柔軟的飄帶,在鄭興的頸項上彎曲地攀搭著。她黯然神傷半會兒,再拿眼睛從門縫望進去,隻見紫娟此時已是滿臉泛著紅暈,兩人口中不知還在你親我愛地小聲交談著什麼,如膠似漆,好不親熱。氣昏了的她恨不得一下撲進去一把撕爛紫娟的嘴,再狠狠扇上兩記耳光。但她沒有,她已氣得渾身無力,顫抖不已,腿也軟得抬不起來了,有的隻是柔腸百轉,涕淚交流,心頭充滿絕望和悲傷的情結。在情與愛這個人類永恒的主題麵前,她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堪一擊的弱者,這時她終於徹底甘拜下風了,她沒有勇氣再看那令人心碎的情形,也不想去招誰惹誰,她要將攝入自己眼裏的一切、聽到耳裏的一切,都爛在自己的心裏,讓它永遠永遠地爛在自己的心裏。
越想越氣,就又有一陣暈眩向她襲來,頓時隻覺得天旋地轉,站不住了腳跟,她淚流滿麵,再也無法忍受,便搖晃著身子跌跌撞撞離開書房門外,掙紮著回到正堂屋裏。這時,鄭媽已睡得迷迷糊糊,她聽得響動動了一下,悶聲問道:“是紫薇回來了吧,紫娟呢,還在那邊書房裏讀書學習背誦詩書嗎?”
“嗯……”紫薇不露破綻,用鼻孔哼著回答了一聲。
“任她去吧,紫娟異想天開,想進科場一搏,任她去吧,幾時回來算幾時。”說著,便又呼呼地睡去。
耳聞目睹了剛才的一切,紫薇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心頭難受至極,帶著滿腹悲傷和委屈,上炕倒頭昏昏沉沉便睡。她怕鄭媽發現,將頭埋在被窩裏無聲地暗自哭泣,她痛恨這個世界,她覺得所有人都對不起自己,淚水橫流,衾枕浸透,不知過了多久,才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不知不覺中,她又回到了那座尼庵裏,一身尼姑裝束的她,全神貫注地在師父身邊坐著誦經。她覺得遠離塵世來到這裏,與世無爭,十分愜意,世上再沒有任何地方比這裏更清靜、更恬然、更能夠使她的身心高度放鬆下來。她向往這種與世隔絕的清靜生活,她要把心中的一切不快都忘得幹幹淨淨。驀地,卻見一位衣衫襤褸的白發老人輕輕推門走了進來,紫薇覺得好生奇怪,停下誦經抬臉仔細一看,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原來站在自己麵前衣衫襤褸的這位白發老人,竟是自己日夜思念要去尋找的父親唐老先生。瞬間裏,似乎這位衣衫襤褸的白發老人也很快認出麵前這個念佛誦經的小尼姑正是自己所要找的女兒。父女相見,一時竟悲喜交集,爹喊女兒,女兒喊爹,二人幾乎是同時撲上去相擁相抱在一起,失聲痛哭起來。那個老尼姑怔怔地望著他父女倆,不由也停下了誦經,深感吃驚。父女二人痛哭過一陣分開,唐老先生道:“我的女兒啊,你怎麼會流落至此成了這樣,讓爹都認不出來了。爹聽人說女兒躲進尼庵做了尼姑,可這一年多來,爹遠遠近近、大大小小的廟宇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這回總算找到我的寶貝女兒了……”紫薇撲在父親身上,哭泣道:“自從逃出來之後,女兒沒有一天不想爹娘……爹,您別哭了,這不是找到女兒了嗎?我們回家吧,女兒這次見到爹,以後就再也不分開了,女兒會不離不舍待在爹身邊,服侍和孝敬爹一輩子,讓爹安度一個幸福的晚年……”唐老先生漸漸止了哭,變得心事重重,他有言相告,卻又遲疑不決,欲言又止,但到底還是聲音發顫地將女兒那次被擄走後,唐媽一氣之下跳井身亡尋了短見的噩耗告訴了紫薇。紫薇聞聽,失聲號啕大哭起來,父女二人相擁再次哭作一團……
“紫薇,紫薇!”鄭媽聽得紫薇在夢裏悲哭,輕輕推了推紫薇說,“你夢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