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話音剛落,神像後卻突然閃出一個人來,鄭興不禁大吃一驚,看時,卻是來喜。
“嚇死我了,你怎麼在這裏?”鄭興驚詫道。
來喜說:“我來求問神爺,看我媳婦三妮子幾時能回來。”來喜先一步來到了寺廟,是為能盡快尋找回媳婦三妮子來祈神拜佛的。來喜生來膽小,來到廟裏剛跪地祈畢起來,就忽然聽得外麵有一陣響動,夜半三更,殿裏又那麼陰森恐怖,登時讓他驚懼不已,心髒突突地亂跳起來,便一閃身躲到菩薩身後窺視,待他看清進來的那人是鄭興在跪地祈禱時,才放下心來。
鄭興問:“怎麼,來喜哥也信奉神靈?”
來喜說:“我也說不來自己是不是信奉神靈,我隻是想來問問神爺,我媳婦三妮子到底能不能找回來。鄭秀才,你來為鄭媽身患重病求神,我躲在神爺後麵聽了半天,怎麼連一句都沒聽到你說弄不到鮮鹿肉的事?何不求助神靈發威,今夜就給你從天上降一隻活鹿下來,這樣鄭媽不就有救了?”
來喜這話,鄭興有點不怎麼愛聽,他站在神佛麵前恭謹地拱手拜了三拜,然後轉身離開神佛前,瞪了來喜一眼道:“來喜哥,過分要求神靈,那樣為難神靈,是對神靈的大不敬。其實,求神拜佛是人的一種願望表達,隻能本著虔誠的意念去祈禱,心到神知,不過是取其精神氣罷了。要成全你的意願,神靈縱然有大慈大悲的惻隱之心,也絕不會給你從天上降一隻活蹦亂跳具體的鹿下來。人的意願,歸根到底還是要人自己去完成的,眼下,要想救得我娘一命,很快能弄到鮮鹿肉,還得靠自己去想辦法!”
來喜一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鄭興,有些灰心地說:“反正我跟黑子問了多少人,鹿茸是不能代替鹿肉的,哪、哪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鄭興心中一片茫然,歎道:“你問我,我也說不來有什麼好辦法,我隻是怕失去我娘,心中難受,想盡自己的一片孝心才到這裏跟神訴說的,神靈會不會助我一臂之力,那就要看我的造化了!”
來喜聽鄭興這麼說,才鬆下心來,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也想明白了,神靈即使肯助你一臂之力,事實上,也絕不會降一隻具體的活鹿下來幫你。鄭秀才,你要真想出什麼好辦法來,有用得著我來喜之處,到什麼地方很快能弄到鮮鹿肉,盡管開口,我來喜去弄,我不怕吃苦。”
鄭興說:“那可說不準,或許會有用得著來喜哥的地方,來喜哥一生助人為樂,最肯幫人,我很感謝你。”
是夜二更時分,窗外明月高照,樹影婆娑,有幾隻蛐蛐不知哪兒躲著在快樂地吟唱,清脆婉轉,美妙動聽。書房床榻上,剛被紫娟頂替下守候母親過來,為母親的病情突然嚴重惡化而心中痛苦不堪一直難以入睡的鄭興,剛蒙蒙矓矓合上眼,就被一個離奇怪誕的夢給突然驚醒。驚出一身冷汗的他猛地爬起,神情恍惚,擁衾而坐,他的身心依然被那個離奇怪誕的夢緊緊地纏繞著。他夢見一位須發皆白的道人,飄然而至,拄杖立於他的麵前,聲音洪亮,笑吟吟地望著他說道:“小夥子,本道知你是一個大孝子,正為母親身患重疾犯愁,特來寬慰點化你,你若能從中悟出真諦,定會逢凶化吉,轉危為安,讓你母親的病體康複。上古五帝之虞舜,孝感動天,嗣堯登帝位,從一介平民成為百官統領;周朝郯子,鹿乳奉親,為給父母治病,身披鹿皮,混入鹿群,擠取鹿乳,險些喪命於獵人槍下。從古至今,孝感動天的事例比比皆是,小夥子你別愁,也別灰心,你既然也是一個很有孝行的人,你的孝行也會感動天地,本道相信,你一定自有辦法,救得你母親一命。”言畢,便飄然而去。鄭興被驚醒坐在那裏,那位白髯道人的話語依然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耳邊回響著,他凝神靜思,反複琢磨和玩味剛才夢中那位白髯道人所言,難道自己真有孝感動天救得母親一命的造化嗎?自己會有什麼辦法呢?人的肌膚毛發均受之於父母,夢中白髯道人所講的那些故事,自己自幼就聽爹講過,也曾經聽人說過人肉善補於人體的故事,難道這位白髯道人是點化自己,以己之身去補救母體嗎?鄭興心中豁然開朗,突發奇想,頓時萌生了割股代替鮮鹿肉為母親治病的念頭,他大為興奮,一時竟驚叫起來:割股肉代替鮮鹿肉為羹,說不定會治愈母親的癆疾!
鄭興激動過一陣很快便穩下神來,他毅然決定割股為羹為母親治病,隨即穿衣出來去到廚間將門掩上找出菜刀,他用拇指刮著試了試刀刃,刀刃很鈍,這怎麼行?以此割股,會遭受皮肉之苦。他找到磨刀石,將刀刃用心打磨過一陣又試,刀刃已經很鋒利了,他試著去割自己的一綹頭發,頭發迎刃而下,他很欣慰。他將砧板和一個盆放在麵前,找來用以包紮止血的一把棉紗和一大卷白布放在一邊,以備過會兒使用。一切都準備就緒,他橫下一條心,操起鋒利的菜刀,氣運丹田,閉目養精蓄氣一陣,然後鼓起勇氣操刀對準大腿,咬緊牙關猛地割了下去。一刀進入,再而橫轉,三刀過後,一塊軟長而肥厚的股肉便砉然而下落在他的手中。割下股肉當鹿肉,昏昏沉沉疼煞人。人非草木,血肉之軀,好大一塊股肉狠心割下,自然是血流如注,劇烈的疼痛使他頓時感到頭暈目眩,天旋地轉,身體幾近搖搖晃晃栽倒於地。他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用事先備好的繃帶連忙將血肉模糊的傷口包紮裹緊,興許是其孝行感天動地賦予了他想象不到的一種神力,傷口的劇痛,在他奮不顧身決心要救得母親一命這一強大的精神張力麵前,竟漸漸落居下風,讓鄭興居然挺住了身體。他拖著沉重的右腿走近案前,操刀將割下的股肉剁碎,置於藥鍋旺火煎為羹汁,並按醫囑調好五味藥輔,鮮嫩的“鹿肉五味藥羹”很快便配製出來。屋裏頓時香味四溢,他用舌頭品嚐了一下配製出來的藥羹,味道奇絕,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