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媽目光望向進來的王媽,接言道:“兩人相離不得,也相見不得,又像親人又似仇家,時而你姐我妹有說有笑,和睦相處;話不投機就刮風下雨你前我後,電閃雷鳴。唉,人大心大了,管不動了,撞翻個藥罐,就誰也不讓誰了。”
紫娟正滿心悲苦伏身啜泣,忽然耳裏聽得王媽進來與鄭媽在議論自己,一時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她戛然止了哭,直起身來抹著眼淚誰也不看,直著頭便朝外麵走去。
這當兒,王媽隨口勸了紫娟幾句,紫娟不理不睬還是走了,王媽便再不好多說什麼,炕邊坐下與鄭媽說話。她見鄭媽臉色蒼白,便先問起鄭媽的病情,鄭媽情緒悲觀,說肺裏幹得像著了火一樣,惡咳起來難受得要命,活不了幾天了,熬至年底是一疙瘩鐵。王媽苦口婆心寬慰了一陣,才繞了個彎說出自己的來意。她告訴鄭媽說,義軍占領永安縣後開倉大賑饑民,救濟貧民,她家的豆腐坊以小作坊關門倒閉為照顧對象得到五鬥救濟糧。本根他爹死後,關張歇業一年多的豆腐坊又重整旗鼓開業了,本根、本義、本信仨兄弟整日在豆腐坊忙得不亦樂乎。說到這裏,見鄭媽還在為紫娟與紫薇剛才鬧不和而神色黯然,頓了頓,突然鬆下氣來望著鄭媽道:“唉,女孩子家人大心大了,她們的內心讓人琢磨不透,我們大人管不了啦!”
鄭媽附和道:“哪裏還管得了?二人脾性不同,紫薇溫文爾雅,性格有些內向;紫娟卻性格率直,要強剛烈,二人終究在不得一起,可誰又有什麼辦法呢!”
見鄭媽說出此言,王媽笑眯眯地就勢道:“興兒他娘,提起這事,弟妹倒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不知說得說不得。紫薇和紫娟如今都大了,二人既是終究在不得一起,倒不如早些分開,把紫娟給住到我家裏去,兩頭都親,兩頭走動著都幫忙做些事情,日後再慢慢瞅一個合適人家定下終身打發出去,免得二人在一塊經常生氣。”
鄭媽聽王媽如此說,心中咯噔一下,她雖然心中早有讓紫娟給兒子鄭興做媳婦的打算,但如今世事大變紫薇回來,一時倒心下無了主意。於是想了想,還是這樣說道:“本根他娘,你的苦心我明白,打聽一個合適的人家,把紫娟的終身大事定下嫁出去,我也這麼想過,可隻怕紫娟不依。再說,琢磨起來,這話從我口中說出,紫娟定然會想到別處去,會說我偏心眼心裏難受,所以,此事不得不慎之又慎。”
王媽沉思片刻,望著鄭媽和顏悅色道:“興兒他娘說得也是,弟妹是為大家好才這麼想的。不過依我看,紫娟也是個明白人,瞅空跟她提提這事也好,看她願不願意,如果願意,我就把她接過去住在我那邊。”
鄭媽見王媽目光依然在望著自己,等著聽自己回話,目光一閃道:“那隻能瞅個機會問問紫娟了。”
王媽心領神會,望著鄭媽點了點頭,又坐著說了會兒話,便匆匆去了。
過了幾日,鄭媽終於逮著向紫娟一探口風的機會。鄭媽發現一個秘密,近來黑子居然一日不落地要來找鄭興玩耍。讓她感到奇怪的是,黑子每次來找鄭興,跟鄭興說不上多少話,便將興趣放在紫娟身上了。他與紫娟廝守在一起,有說有笑,不時還眉來眼去暗送秋波,離去時依依不舍,總到外麵你親我愛地再說一陣子話才走。那天,黑子與鄭興對弈到深夜離去時,紫娟便後麵跟了出去,二人在院外麵對麵站著你親我愛地真情表白,全然當做是兩個人的世界什麼也不顧,竟讓正好牆裏蹲著如廁的鄭媽聽得一清二楚。紫娟說,黑子哥,紫娟心中老有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黑子說,我也是,天天想來見你一麵,不見你一麵晚上就連覺也睡不著。不過,你長得如花似玉,又有一肚子文才,我黑子長得人愣貌醜才疏,配不得你。紫娟說,黑子哥,你別這樣說,我是真心喜歡你愛你的。黑子說,我不相信你會真心喜歡我愛我,鄭興是你的大恩人,又是義軍首領李世民接見過的名秀才、大孝子,人也比我長得帥氣,你怎麼會不愛他?紫娟說,你要不信我的話就算了。不瞞黑子哥說,興哥是我的大恩人,人也長得帥,可我紫娟不願一廂情願地去愛一個人,去追求一個人,強扭的瓜不甜。再說,興哥與紫薇姐姐是立了婚約的一對,我不能去拆散他們做出不體麵的事來。現在,我終於明白,也真正體會到,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才是真心愛我的人,但我弄不明白黑子哥為什麼會這麼愛我?黑子說,自從婷婷走後,我的心變得冰冷一團,似乎世界末日已經來臨,感到周圍的一切都索然無味。在這個時候,你走進了我的心中,是你又溫暖了我的心,給了我活下去的信心。所以,我很感激你,才漸漸產生了對你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