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興一麵收拾東西,一麵開導母親說:“娘,不會出什麼意外。您不常聽人說,夢是反的,夢見哭是笑,夢見笑是哭,夢見好是不好,夢見不好是好,夢見紫娟出了意外,說明紫娟平安無事。再說,紫娟已是大人了,跑出去她自然會保護自己的,您快收拾東西,我們立即返鄉吧!回去後,兒子給娘把采到的這兩服偏方藥製成服下,就很快四處去找紫娟。”
聽鄭興這麼說,鄭媽才不做聲了,她行動緩慢地將隨身帶來的幾件衣服打理起來下了地,準備動身了。張大娘見鄭興母子二人將要離去,麵露驚愕之色,可憐巴巴地躑躅至鄭媽跟前握住了她的手,眼裏閃著淚花說:“你娘倆走後,大娘又是孤苦伶仃,住了這些時日,大娘真舍不得讓你娘倆走……”說著,眼裏落下兩串淚來。鄭興母子給老人留下一些碎銀,緊緊握住老人的手好一陣安慰,張大娘才漸漸趨於平靜。
晴空萬裏,豔陽高照,千恩萬謝告別好心的張大娘之後,乘著金燦燦的陽光,鄭興背負母親終於踏上了回鄉之路。這山莊距他的家鄉永安堡五六十裏路,輕身行走得三四個時辰。沿著崎嶇曲折的山道,鄭興歸心似箭,他早想回到自己的家園去為母親醫病了,他要盡快去把紫娟找回來,尤其想到自己的家鄉已被義軍攻下,看到了光明,更是滿心歡喜。盡管汗流浹背,身背母親負重前行,但那一座座靜僻的山山峁峁還是很快落在了他的身後。
山奇道險,峰回路轉,兩個時辰後,當鄭興背著母親行至一山峁彎道處時,那邊一片青草如茵的山坡上,一座孤零零的墳塋,頓然奪去了他的目光。陡然間,他的腳步沉重起來,背著母親下意識地站在那兒,一時竟目光怔怔地望著那座孤墳心中湧起陣陣悲戚。
“興兒,你怎麼不走了,在看什麼呀?”鄭媽在他背上有些奇怪地問。
“娘,兒子在看那邊那座孤獨的墳頭。看到那座墳頭,兒子心裏就有說不出的難受!”鄭興心情異常沉重,回母親道。
這是一個曾經令他十分傷感的地方,往事至今曆曆在目,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紫薇被朝廷派下的大員許廷輔一幹人等強行塞進轎子掠走送往太原離宮之後,唐媽一氣之下當晚就投井身亡,被娘家人運回後的第三天就草草葬於此地。送葬那日,天下著小雨,老天爺似乎也在為她的悲慘命運而泣淚。鄭興也來為唐媽送葬,他全然是在一片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懷著極其沉痛的心情,亦步亦趨地跟著送葬的人群來到墓地為唐媽送葬致哀的。時近一年來到此地,山川依舊,山野寧靜,而那座孤獨的墳塋卻長滿了芳草,滿目淒涼,怎能不讓他心中感到無限惆悵和悲痛呢!
“興兒,那是誰的墳頭,怎麼會讓兒子這樣流連、這樣難受?”鄭媽望著那邊長滿野草的孤墳,不解地問。
“娘,那是唐媽的墳頭。當時唐媽死後被娘家人拉回去,三天之後就抬著埋在了這裏。娘,來這裏一趟也不容易,娘坐下歇一會兒,讓兒子到唐媽墳頭走走,看有沒有被雨水衝開的水窟窿,如要有兒子就給老人家把它填起來。另外,兒子還想去給唐媽磕幾個頭,也算不虛此行,替代紫薇盡一片孝心吧。”鄭興一麵沉聲說著,一麵看著一個方便的地方,將背上的母親小心放了下來。
“什麼,難道唐媽就埋在了這裏?一座孤墳,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鄭媽臉上一愣,又將悲傷的目光望向了那座墳塋,“興兒你看,那墳頭已長滿野草,上麵開著一叢一叢的白菊花,那多像你爹墳頭開著的那片白菊花!唉,娘有個毛病,都怕見這種白菊花了,一見到這種白色的花心裏就難過。隻不到一年時間,這花草怎麼也會長成這樣子呢?”
鄭興見母親站在那裏還在目光直直地朝那邊望著,眼裏有淚花在閃動,連忙脫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折疊起來放在一塊石頭上,平靜地對母親說:“娘,您別看了,坐下歇會兒吧。墳堆上的花草,一般都長得快。這裏路遠山險,看樣子,是許久沒有人來過她老人家的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