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保順他們晚上真要回來吃酒,可別忘了喊老侄子一聲啊!”黑子望著離去的山花,朝她又喊去一嗓子。山花回頭高聲大嗓地回應道:“你放心,三嬸一定忘不了你!”
當黑子尋思著走過中街來到魏家大門外時,魏家裏裏外外已是張燈結彩,一片喜慶的熱烈景象。再過兩天就是大喜的日子,這種大戶人家,早有不少親朋好友和村人前來幫事和造勢了。
一進大門,就見一個小女孩從二門出來,咚咚咚地跑到黑子麵前,抬臉望了他半晌,說:“大哥哥,你就是婷婷姐姐要見的人吧?還不趕快回去,婷婷姐姐早就等著你了,現在正在屋裏哭鼻子流淚呢!”黑子聽得一怔,臉上掠過一片陰雲,彎腰小聲問那小女孩道:“小妹妹,婷婷姐姐為什麼要哭鼻子流淚?”那小女孩看著黑子的臉,天真地回答:“婷婷姐姐不知受了什麼委屈,兩三天都不吃不喝,頭也不梳,從昨晚一直哭鬧到現在,說再見不到你,她就要一頭撞死在牆上了。”聞聽此言,黑子不禁吃了一驚,扳著小女孩的肩頭問,你是婷婷姐姐的什麼人?那小女孩說,她是婷婷的姨妹,是跟娘來跑親戚吃喜的。黑子接著又問:“小妹妹,現在有誰跟婷婷姐姐在一起?”那小女孩說:“姨娘生怕婷婷姐姐生出命事來,一直在她身邊守著,一步也不敢離開。”說完,蹦跳著向外麵玩去了。
黑子麵色凝重愣在那裏,望著那小女孩不見了身影才回過神來,低頭思慮著正欲抬腳往二門裏邁去,就見前來幫事的左善背著一口黑鍋從身邊走過。左善見是黑子愣了一下,停下腳步,回頭斜視著黑子取笑道:“喲,是黑子嗎,哈哈,肚臍眼裏灌醋,心酸得很,人家婷婷過兩天就嫁給城裏的大東家何金貴了,這個時候你也來給婷婷道喜?”一聽這話,黑子瞪大眼睛,朝左善腰裏狠狠踹了一腳,罵道:“你左善也欺人太甚了,老子這個時候來見婷婷一麵怎麼著?”
白臉子左善討了個沒趣,被踹出去跌了一個跟頭,險些沒把身上背著的鍋給摔破。他爬將起來看了一眼黑子,嘿嘿一笑就又背著鍋走開。左善雖是一句玩笑話,但在黑子心中卻比刀捅還要難受,他真覺得自己的一張臉沒處放,恨不得一下鑽到地縫裏去。
進到裏院,走到正堂屋的門外時,魏媽已靜候在那裏了。魏媽臉上表情複雜,顯得很不自在,見黑子進來,便滿臉賠笑迎了上去,一麵掀簾往裏讓,一麵口中說道:“快進屋坐吧黑子,魏嬸昨晚一時脾性上來對不住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魏媽將黑子很客氣地讓進屋裏,可一旦讓黑子與婷婷相見,二人還未開口說話,她的神情中立刻就又流露出了極度的不安與恐懼。而此時的黑子,竟也有些慌神了,見到了婷婷,一時竟找不到了合適的話頭。沉默了一陣,黑子朝床榻上一頭亂發麵壁而泣的婷婷望了一眼,對魏媽道:“魏嬸將婷婷許配給了城裏有錢有勢的人家,攀上了高門害怕我跟婷婷相見,怎麼又把我給叫來了?”
“呃……都……都說些甚話呀?魏嬸這不是把你喊來了嗎……”魏媽一時被詰問得不知所措地支吾著,忙指著旁邊的一張椅子讓黑子坐下。她鎮定了一下,歎口氣對黑子道:“婷婷心裏還是裝著你的。唉,這是人的命,你就認了吧。俗話說,人的命天注定,這人世間的姻緣,是天造地設的,誰也無法改變。魏嬸已將婷婷許配給了城裏昌源典當行的何大東家,再過兩天就要出嫁,你就死了這份心吧。不過,你跟婷婷好了一場也不容易,今日魏嬸把你叫來,就是想讓你在她出嫁之前,跟她見上一麵,兩人坐下說幾句話。”
黑子淡然一笑,道:“魏嬸,我黑子可不是那種雞腸小肚的人,魏嬸這麼一叫,我黑子不就來了。”
魏媽目光中略帶陰鬱之色,頓時堆出笑臉來,點頭哈腰一迭聲地說道:“來就好,來就好!魏嬸心裏還擔心請不來你呢!”然後一麵口中叫著在床榻麵裏躺著的婷婷,說快起來吧,你要見的人來了,一麵推說自己有事,便神色詭異地轉身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