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萬萬沒有想到,魏老先生登上門來竟然提出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來。在去找張彪、王巨之前,他是想去見婷婷一麵的,但以如此方式去見,他覺得有些辱沒自己。魏老先生見黑子猶豫起來便道:“老侄子,魏叔知道你心裏不好受,難為你了,你魏嬸在家正等著你呢!”黑子猶豫了一下,問道:“婷婷她人現在怎麼樣了?”魏老先生歎了口氣,一臉沮喪地說:“唉,幾天下來她都不吃不喝,現在還在蒙頭大睡呢。你魏嬸怕出人命,守著一步也不敢離開。”黑子聽得一愣,用吃驚的目光望著魏老先生,魏老先生接著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我女兒說,隻要在她嫁到何家之前能見你一麵,她就心滿意足了,到那天她就會順順當當登上大花轎嫁到何家去。你魏叔覥著一張老臉過來,就是想求你盡早去見她一麵的。”
黑子聞言,心頭如刀割般難受,痛聲道:“魏叔這……這事也太不可思議了,老侄子是不好作難魏叔,但請魏叔好好想想,你們看中的是銀子,違背她的意願把她的終身許配給了城裏有許多銀子的何家。難道是見我一麵就真的保證會解開她的心結,到那時高高興興地登上花轎嫁到何家去嗎?如果真是這樣,我黑子倒要為魏叔魏嬸到廟裏燒幾炷高香了!”
魏老先生聽得愣在那裏,他的身體已有些顫抖了,看著黑子支吾道:“呃,我相信我女兒,她一向不說假話。看在魏叔的情分上,你就過去見她一麵吧……”
聽魏老先生如此求情,黑子的神情一下凝固在那裏,半晌之後,他不看魏老先生,終於滿臉頹唐、聲音低沉地顧自說道:“好,好,我聽魏叔魏嬸的,我黑子把臉藏起來,過去見婷婷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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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要去見婷婷,剛走出院子,就又猶豫起來。
他的心情十分矛盾複雜,怎麼也擺不脫昨夜他去約見婷婷時所蒙受的奇恥大辱,他甚至有被戴上綠胡子受人愚弄的那種感覺。你魏家趨炎附勢做了金錢的俘虜,要把自己的女兒嫁到有錢有勢的何家去,卻拿我黑子去勸慰,全然把我當做達到自己目的的一種工具去使用,豈不欺人太甚?簡直不把我黑子當人看待!可他轉念又想,婷婷想見自己一麵,這毋庸置疑,一定是在她嫁到何家之前甚至說是今生今世的一個最大願望,而自己在安葬老爺子之後也將要離開這片故土去找張彪、王巨闖蕩江湖。在這個時候,打心眼裏說,又何嚐不想去見她一麵呢!
就這樣,黑子稀裏糊塗地去見婷婷。走在大街上,路邊樹上有兩隻鳥兒在快樂地鳴叫著,抬臉看了一眼,才覺心緒清爽了些,緊繃的心放鬆了下來。剛至中街井台旁,就見山花嬸子從前麵巷口興衝衝過來,嘴裏一迭聲地喊著說:“黑子,你三嬸今日有喜事呀!”
聽得喊聲,黑子立刻停下步,問嬸子有什麼喜事?山花滿臉喜色,激動地說:“昨夜三嬸夢見保順從兵站回來了,手裏抱著一匹大紅綢緞和一張朝廷頒發的嘉匾,高興得合不攏嘴,站在三嬸麵前,說他在兵站背運糧草為國立了頭功,你說三嬸心裏能不高興嗎?”
見一個苦命的人兒以夢當真,興奮不已,黑子便附和道:“三嬸,人說做夢是心中所想,可有時這夢也來得奇怪,從未想過的事也能在夢裏見到,似乎是一種感應。三嬸等著吧,說不準保順今日真會在兵站得了嘉獎抱匾回來。如果他在那邊真是為國立了大功,我們臉上也跟著光彩。”山花聽後想了想,說:“我看這的確是一種感應,昨天三嬸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說你三嬸近日有大喜臨門。當時我還不信,結果昨夜就夢見保順在兵站立了頭功,你說這不是應驗了嗎?”黑子就問:“三嬸隻夢見保順一人單槍匹馬抱匾回來?”山花說:“夢見保順立了大功,鄭興、來喜和福滿也滿臉喜色地跟在後頭,圍護著保順從我家木柵門進來。三嬸把他們迎進屋裏,為他們備了一席好酒菜,大家在一起有說有笑慶賀,都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深夜才散去。”黑子也就以夢當起真來,一笑道:“保順今日真要回來,三嬸備了好酒菜給他們吃,到時候可別忘了喊我黑子一聲啊!”山花興高采烈地看著黑子說,那怎麼會忘了呢,你是三嬸離開趙家心中最惦記的人,幾天見不著心裏就難受。她抬頭看了看天接著說,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三嬸得回去準備一下,萬一保順和鄭興他們晚上真要回來,要給弄一桌好飯菜讓他們高興高興的。說著又望黑子一眼,便抬腿一陣風似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