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貴聽得身子猛地往後縮了一下,睜圓兩眼望著孫大掌櫃驚詫道:“跟村裏一個叫黑子的後生好上了?”
孫大掌櫃沉重地點了點頭,說:“對,是跟村裏一個叫黑子的後生好上了。”何金貴目光緊緊盯著孫大掌櫃,進一步問道:“不知孫大掌櫃聽說了沒有,那個叫黑子的後生到底是何許人?”孫大掌櫃看定何金貴的臉回話道:“我已打聽過了,魏家那閨女喜歡上的那個叫黑子的後生,是村裏一趙姓人家,早些年也算村裏有模有樣的人家。他爺是趙泰鬥老爺子,據說也是村裏舉足輕重的人物,隻不過近十多年裏,這戶人家家道不興才敗落下來,那趙泰鬥老爺子也剛剛故去。他趙家跟咱何家相比,能差十萬八千裏。可就是出自這麼一戶人家的子弟,讓魏家那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兒竟然神魂顛倒,據說兩人愛得死去活來,還私訂了婚約,一個說今生今世非他不嫁,一個說這輩子非她不娶,鬧得滿城風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何金貴聞言一震,倏地從椅子上起來,急慌慌地在地上踱了幾步,然後停下步回頭望向孫大掌櫃,神色冷峻地說道:“孫大掌櫃,這門親事府上已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喜帖也發下去了。照你這麼說,到迎娶那日,真要節外生枝鬧出不好看的事來,那可該怎麼辦呀?”孫大掌櫃突然神情緩和下來,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哈哈一笑道:“看把何東家一時急得,快坐下說話。這事本掌櫃已替何東家考慮過了。何東家又不是不知,自古道,兒女之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掌櫃怕這門親事日後有變,早與魏家內主事的立了一張婚約在此。”說著,便窸窸窣窣地從懷中將那張婚約取出,遞在何金貴手裏。
何金貴慌急地接過那張婚約,連忙坐下,走馬觀花地幾眼掃過,臉上才又回過神來,他從袍袖中拿出一塊巾帕揩去滲出的一頭冷汗,驚異地望向孫大掌櫃連聲道:“還是孫大掌櫃招高,孫大掌櫃招高!”然後回頭大聲對後麵的管家道,“快給孫大掌櫃備一桌酒菜,要上好的,今日高興,我要跟孫大掌櫃喝兩盅。”
管家口中應了聲“是”,急忙回身去了。
孫大掌櫃見何大東家如此心懷感激,開恩賞臉,便也顯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哈哈大笑道:“何大東家既然心裏過不去,那就提早喝兩盅何東家的喜酒吧!”
沒過多久,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上好山珍海味就擺上了廳堂餐桌。廳堂裏豪華氣派,寬敞明亮,桌邊隻坐著何金貴與孫大掌櫃兩人,孫大掌櫃拿起筷子嚐了嚐其中的一道菜,連聲稱讚味道絕佳,廚師的手藝好。管家抱來一壇杏花村酒,何金貴看了一眼,頭一搖對管家說不喝此酒,今日招待勞苦功高的孫大掌櫃,到後院酒窖中去抱一壇五十年陳釀的羊羔美酒,那管家一臉殷勤應聲而去,很快跑去將酒抱來,二人圍桌一麵敘話,一麵斟飲起來。
見何東家拿那麼好的上等酒菜熱情款待自己,孫大掌櫃一時反倒有些受寵若驚,他停下筷,一副很感動的樣子道:“何東家,你這是怎麼啦,都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了,何必見外?”何金貴夾起一口菜遞在嘴裏,十分感激地說道:“孫大掌櫃勞苦功高,為成就這門親事三番五次地上門去為東家效勞,事情辦得這麼出色,令我何某萬分感激!”他頓了一下,“我何金貴可不是沒良心的人,待過兩天紅紅火火將如花似玉的漂亮小姐迎娶過門,圓了我何某的夢之後,還得正兒八經厚謝你孫大掌櫃呢!”
孫大掌櫃朗聲一笑,道:“何東家這話就更見外了,為何東家效犬馬之勞,我孫德彪在所不辭,哪有酬謝之理。”說過這句,將吃在嘴裏的一根魚刺用手取出來丟在桌上,然後緩緩抬起臉來,“聘禮也下了,婚約也立了,何東家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事,盡管吩咐。”何金貴道:“孫大掌櫃辦事考慮這麼周詳,我何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他略一尋思,臉色卻不由變得凝重起來,遲疑半晌,把話頭一轉,“別的沒有,我何某隻是擔心……”一聽這話,孫大掌櫃目光立刻望向了何金貴,接言道:“東家擔心什麼,盡管說。”何金貴輕輕舒出一口氣,這才說道:“我剛才想到,雖與魏家立了婚約,但聽孫大掌櫃說魏家那千金小姐心中另有所愛,已私訂終身。這讓我何某心裏總是疙疙瘩瘩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隻擔心這張婚約,它真的會是萬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