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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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站的黎明靜悄悄。

森嚴壁壘的兵站軍營,坐北向南,在孝河以南通往南北的一條古道旁坐落著,周圍的牆又厚又高,有四五尺厚,兩丈來高,都是用青磚砌起的。麵積也很大,圍牆裏麵是一排一排的營房,遠遠望去,黑乎乎的一片,與四麵的高牆和兩邊的一些高大建築襯托在一起,像一座模糊不清的山影,令人望而生畏。軍營操場上,擺放著一排排破舊的戰車和用來操練演習的各種兵器。軍營門口,兩個士兵持械而立,神情肅穆,在密切注視著前方,如同兩尊雕塑一般。此時,除設在軍營操場後麵馬廄裏不時有尖厲的戰馬嘶鳴聲傳出,劃破黎明的寂靜飄向遠方外,一切都顯得格外寧靜。

軍營前麵,在一排排簡陋的平房裏,連日來背運糧草高強度勞作的民夫們,正鼾聲不絕,睡得沉沉,他們大都還未從疲勞中解脫出來。其中一間闊大的民夫營房裏,殘破不堪的鞋子扔滿了地,除了鞋子還是鞋子,到處一片狼藉,打著地鋪的二十多條漢子,個個赤身袒臂,你的腿搭著他的腰,他的頭又枕著別人的腿,橫七豎八,睡得像死豬一般。屋內空氣中,充斥著二十多條漢子一夜間散發出來的汗腥味、腳臭味和屁味,臭氣熏天,令人窒息。

此時的鄭興卻睡意全無,他躺在那裏睜著兩眼在冥思苦想。這些天來,家中多病的老母親一直讓他放心不下,母親的身影時刻在他的腦際縈繞著。張好古福滿不知何時已經起了床,坐在門口借著窗外映進的麻麻亮色,在埋頭一針一針縫補自己這些天背運糧草蹭破的衣衫,神情很是專注。身邊的保順卻呼嚕打得山響,張開的嘴巴一噏一合,似乎偶爾還吃了幾嘴東西,嘴裏呱唧呱唧響著一翻身,便將自己那隻碩大的腳丫子撂在鄭興身上。鄭興扭過頭來,瞪了一眼,便連腳帶腿一把推開,保順卻渾然不覺,嘴裏哼哼呀呀一陣就又呼呼睡去。漸漸地,窗戶上已大亮起來,直覺告訴鄭興,按照慣例已是監舍每日來清點人數的時候了,他坐起身來,推一把保順道:“快起保順,監舍的官兵很快就要來清點人數了,起慢了小心你的皮肉受苦!”

保順被推醒睜開眼睛,全然一副未睡醒的樣子,他抬頭望了窗戶一眼,還是很麻利地起來穿好了衣服呆坐在那裏。鄭興看著保順一笑道:“夜裏睡得像頭死豬,知道不,嘴裏還一串一串說著夢話,說到後來就放聲大笑,夢見什麼美事了你?”一旁的福滿見保順臉上笑嘻嘻不吭聲,便停下手插話道:“可不呢,把我都驚醒了一回,到底夢著什麼美事來著?”保順依然不吭聲樂著,用手抹一把嘴角流出的涎水,一麵坐在那裏回味著,一麵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做了一個好夢,我夢見老婆給我生了白白胖胖一個兒子,我把那小可愛架在脖子上滿地跑著玩,嘴裏還不住喊著,我有一個好兒子嘍,那夢境像是真的一樣。”

見保順滿臉喜色地說著,鄭興道:“這夢托得好,看來,到時候你老婆一準會給你生個胖兒子的。哎,保順,嫂子幾時有的喜身?”保順咧著大嘴一笑說他也記不清幾時有的,反正他們支完前回去小寶貝差不多就降生了。鄭興剛要逗說什麼,張好古福滿早肚裏憋不住了話,搶先說道:“保順,你可真是白毛狐狸戴禮帽,很有道行的;瞎貓逮著了肥耗子,娶了老婆沒三天半,就得了這種美事!到時候從兵站回去你兒子做滿月,可別忘了請兄弟們去喝你兩杯喜酒啊!”

保順朗聲一笑,道:“你放心,拉下誰也拉不下你好古叔!到時候,我保順絕不會顯小氣,一準備幾壇子諸葛孔明愛喝的羊羔美酒,請大家來開懷痛飲,怕是一個個都走著進來,躺著出去呢!”鄭興見保順大聲說著甚為張狂,朝外麵望去一眼,用手捅保順一下道:“輕聲點,別讓監舍頭目過來聽著惹出麻煩事來。”

話音剛落,就聽得門“哐”的一聲,突然被一腳踹開了。

“點名啦,點名啦!他媽的,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人像死豬一樣睡著!”兩個腰間挎刀的監舍官兵已滿臉驕橫地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名冊厲聲喊著。二三十條漢子捂了一夜的滿屋臭氣隨著門被突然一腳踢開奪門而出,把那兩個監舍官兵熏得腦袋歪在一邊直捂口鼻,忍不住大罵道:“他媽的,簡直是關了一屋子臭豬!這麼熱的天,還不趕快打開窗戶,都快熏死老子了!”

福滿見那兩個監舍官兵在用眼睛瞪著他,放下手中正在縫補的衣物,翻著白眼仁子不情願地過去將窗戶打開。還在熟睡的民夫聽到罵聲,立刻驚恐不安地爬將起來,胡亂穿上衣服,二三十條漢子霎時間便全部垂手列隊站立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