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沉思良久,這才說道:“趙家是祖祖輩輩看重仁義孝道的人家,老爺子活著時,常把禮德孝道掛在嘴邊。誰能想到,老爺子一下世,趙家就亂了陣腳成了這般模樣,幾個兒媳都見利忘義,什麼也不顧了。”婷婷說:“這麼說來,金剛娘翠翠金銀被盜,趙家那幾個媳婦怕也脫不了幹係。”紫娟一旁插話道:“我也這麼想,俗話說,賊無底細,寸步難行,知根知底的不過你趙家的媳婦。”
山花淡然一笑,道:“你可別往裏牽連我,如今我山花可不算趙家媳婦,我被趙家休了,成了保順的媳婦。我伺候孝敬老爺子,那可完全是人生在世的一種道義。”婷婷就說:“這固然是一種道義,可是趙家幾個媳婦卻不買你的這份情義。要不然,老爺子臨終時實在有愧於自己的良心,贈予了你兩個金元寶,她們怎麼會無端地吃起醋來那麼嫉恨呢!”
一聽這話,山花臉上不由現出一種苦澀的表情,對婷婷道:“快別提這檔子事了,一提這事我心裏就難受。”然後就把話題岔開,問道,“哎,婷婷,聽說不知哪路官家又要來征糧了?”婷婷嚴肅了麵容,說:“早上出來時,我聽我爹說一個叫劉什麼來著,對了叫劉武周的將領,近日又得了不少地方,增了許多兵馬。要在這一帶大肆囤糧積餉圖謀起事,借朝廷名義已下達了征糧詔令,我爹正為此事愁得要命哩!”
山花笑了笑,朗聲道:“我才不怕他們來征糧的,跟了保順,家徒四壁,田無一壟,閻王爺來征我也不怕!劉武周真要開來人馬挨門逐戶征糧,村裏像你們魏家、趙家這些大戶人家,可都是重點出糧戶。”婷婷說:“自古道樹大招風嘛,官家每次征糧征稅,我們魏家和趙家這些村裏的大戶,從沒少繳過一石糧食,一兩賦銀。”
這時,一直沉默的紫娟忽然想起家中的鄭媽已到服藥的時分,嘴裏嚷著要回去給鄭媽煎藥,三人便邊說著話邊往外麵走去。出來剛在木柵門旁站定,卻望見村西頭的那戶人家院裏正擁進一夥人馬,一片吵嚷鼎沸之聲傳了過來。山花忙問正好從那邊街上過來的一位老人說:“大叔,那兒發生什麼事了?”老人麵帶懼色,說是劉武周部下的一隊人馬進村來征糧了。
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三人聽得不禁臉色大變,望著那邊的混亂場麵心情不覺沉重起來。紫娟說,不管是哪家的軍隊,我一看著那些官兵心裏就發慌,也不知害怕什麼。婷婷望了那邊一眼,說我也是怕得厲害,那些官兵入戶後一旦征收不到糧食,吹胡子瞪眼,不少時候還打人呢!山花便安慰道:“你倆別害怕,官家進村征糧不關你們女孩子的事,他們隻是要拿走糧食。你倆趕快繞後街抄小道回去給鄭媽服藥吧,路上要小心些,女孩子家,別撞著他們的馬頭招來是非。”
婷婷、紫娟聽得輕輕點了點頭,臉上懼色漸退,與山花道了聲別,轉身走進一條朝北的巷子繞後街往鄭家去了。
村裏被一次又一次地征調走三批勞丁,留在村裏的大都是些吃閑飯的老弱病殘了。劉武周大肆招兵買馬擴張勢力,積蓄力量準備起事,向老百姓征糧去到永安縣衙,陳夢章隻好派吳二陪著他的部下領著一百來號人馬先到城郊永安堡去征。人嘶馬叫剛一進村,來到一戶人家門前正欲敲門進去,就被村裏聞風趕來的一大群婦女老人圍住。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哆嗦著上前問道:“大人,你們是哪一家的官兵,怎麼又來征糧了?”
那頭領模樣的人滿臉倨傲之色,惡狠狠地說道:“怎麼,你是什麼人?我們劉大將軍近來占下不少地方,多了不少兵馬,那麼多兵馬每日要吃要喝,劉大將軍命令我們下來征糧,身為大隋子民,誰敢說半句不繳?”這位老人滿臉悲戚的樣子,見那頭領凶神惡煞,忙分辯道:“這位大人,不是我們不繳,去年年景不好,隻有一半收成,那不多的收成大都被官家前兩次征走了,家中所剩無幾,老百姓現在大都以糠菜度日,實在是拿不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