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聞言麵色平和,不偏不倚地說道:“杏花嫂,這檔子事你我都不必去計較了,是與不是讓世人評說去吧。再說,翠翠嫂子守寡多年,身邊也沒個伴,難免有時會心煩氣躁,加之性格要強,卻又心胸狹小,做出些沒體統的事來倒也情有可原,我們不必與她娘倆一般見識的。我山花跟人相處,向來是能吃的虧盡量去吃。吃虧是福,不管做什麼事情,寧肯讓人負我,我可絕不負人的。”
聽得此言,黑子娘杏花臉色微變,一時平靜下來,神情鎮定地說道:“他三嬸倒也言之有理,你我是不能跟她們一般見識去計較。不過,你心裏也得有個底,還是提防著點好。”山花一愣問道:“提防什麼?”黑子娘杏花湊過去低聲說:“不少人都說盜走兩個金元寶的事是俺家黑子領回的兩個朋友幹的。要我看,事情不見得是這樣,怕是有人在賊喊捉賊,專往別人頭上扣屎盆子哩!”
“賊喊捉賊?你把話說清楚,別吞吞吐吐說半句留半句的。”山花一怔,緊盯著黑子娘杏花的臉問。黑子娘杏花直起身,幹脆態度明朗地說道:“嫂子今兒個打開窗戶說句亮話,要我說,這事十有八九是他大嬸金剛娘幹的!”山花聞言,先是表情疑惑,略一思索,接著便淡然一笑,一臉不在乎地搖頭道:“這不可能,不可能,一百個不可能,我跟大嫂共事多年,她可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哩,絕不會去幹那種偷雞摸狗的缺德事。”
見山花這麼說,黑子娘杏花大為愕然,看著山花正色道:“他三嬸,我可不是瞎吹風挑撥離間,自從你家中金元寶失盜之後,金剛娘瞧著可確是有些神色異常,不大對勁,我見她每日總是幸災樂禍的那股勁,有幾次經過她門外時,還聽得她一人在家張嘴支支吾吾地唱戲文哩,我看她心中有鬼!”聽黑子娘杏花這麼說,山花有了幾分相信,但她尋思片刻,還是咧嘴一笑搖頭道:“我不信,我還是不信,金剛娘這人我吃得準,她絕不是那種人!老爺子要把我休掉趕我離開趙家的那些時日,她天天在背地裏罵老爺子不仁不義,無情無德,說休了我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媳婦,做下虧心事終究不得好死,還跟著為我掉了幾回眼淚呢!”
見山花對金剛娘翠翠深信無疑,黑子娘杏花便不再多言,略一猶豫,把話題引向了別處問道:“哎,弟妹,聽人說你有了喜身,幾個月的身子了?”山花樂著說:“是有喜身了,才兩個多月。”黑子娘杏花怔了一下,問:“當真?”山花說:“那還有假?”黑子娘杏花就問:“你沒生過孩子,知道女人身上有了什麼情況是有了身子?”山花聞聽,聲音一下就放大:“呀呀呀,二嫂這是小看人哩,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街上豬跑的,我山花沒生過孩子,倒連自己身上有沒有身孕也分不出來了?”黑子娘杏花就不說話了,笑了一下。二人坐著又高高興興說了一陣別的閑話,山花說來一趟也不容易,要去看望一下大嫂金剛娘,便告辭出來拐後院去了。
進得後院,山花剛要往金剛娘翠翠的屋裏去,卻見一隻剛下完蛋臉膛紅撲撲的母雞,像一個漂亮的小媳婦,亮著美麗動聽的歌喉,從院門一側雞舍裏妖妖豔豔跳了出來。山花看著就喜歡上了這隻雞,心裏說,這雞還真可愛的,給主人下了蛋就邀功不止了。自己也喂著幾隻下蛋雞,都不如這隻雞會邀功,看著看著,突然間,她的目光被雞舍間旮旯裏一個東西給深深吸引了去:那不是自己用來包裹藏放兩個金元寶的半截衣袖嗎?怎麼會在這裏?山花心中不禁一驚。常言道,物見主能言。她伸手將那半截衣袖從裏麵拿出來看了看,一點沒錯,正是保順穿過的那件夾衣上卸下的破衣袖。難道盜走兩個金元寶的是金剛娘翠翠?不,這怎麼可能?不管怎樣,先放回原處,不能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