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笑了笑,驚訝道:“三嬸這謊話編得讓人真聽不出是真是假,連俺都一時信以為真了!”
黑子見婷婷穿戴一身光鮮低頭跟著山花嬸子從小坡下來,忍不住喊了聲“婷婷”,便搖晃著身子迎了上去。婷婷一抬臉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出現在眼前,激奮之餘,瞬間裏卻有一股子委屈湧上心頭,忍不住眼淚便嘩嘩下來。
走到跟前,二人四目相對,黑子從她婆娑淚眼中似乎完全看到了她別後的滿腹悲傷,不禁心頭猛地一顫,乘著酒勁上前握了婷婷的手說:“你哭什麼婷婷,你我久未相見,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怎麼一見麵你就掉眼淚?”婷婷有些不好意思,便止了流淚,揩去臉上的淚水說:“總算把你盼回來了,村裏傳說你在外頭入了賊夥,讓人好擔心的,怕你真的走上黑道不能自拔,毀了前程。”
黑子緊緊地握著婷婷的手說:“別聽別人瞎扯,我黑子的腦袋又不是用糨糊做的,怎麼會去入賊夥走上黑道呢!”婷婷羞紅著臉,看一眼黑子嗔怪道:“那你不是領回來兩個模樣像賊一樣的人嗎?”
見婷婷對自己充滿怨氣,黑子忙支吾著分辯道:“那……那是我在外麵結識的兩個朋友,我們誌同道合,臭味相投。我是直腸子一個,他們也是直腸子,我愛行俠仗義,他們也是這種人。”婷婷聽了靜靜地看他臉上半晌,便一把將他推開,說:“這麼說,你以後打算還跟他們一道混下去嗎?”
黑子一怔,伸手又將婷婷的手握住,搖頭道:“那怎麼會呢!我逃身在外,消息閉塞,得不到家裏的任何情況,原打算潛回來探探消息見家人和你一麵就走,可回來後情況大變,縣衙已不再緝拿我,我就再也不會離你而去了。再者,我爺故去,我要為爺守喪以表我的孝心,怎麼會離去呢!”婷婷不相信他說的話,一眼看見黑子穿著孝衣,便掙開黑子握著的手,不解地問道:“以表孝心?那我問你,你爺死了,你為什麼不披麻?”
“婷婷你……”黑子很不理解,一臉肅穆對婷婷說,“我爺眼下還不出殯,披麻戴孝往村裏跑,讓人看著多礙眼!”婷婷笑了笑,說:“呦,士別三日,還需刮目相看呢,跑出去沒幾天,倒像換了個人似的,讓人覺得很新奇。”
在旁邊茅廁撒了泡尿回來的山花,見二人的話題輕鬆起來,便滿臉笑容插了話道:“我家黑子是個活泛人,看上去好像粗魯一些,其實不論什麼事,做起來都是老虎吃算珠,肚裏有數著哩!”婷婷就說:“有數個屁哩,徹頭徹尾大粗人一個,上次我把自己一針一線繡出的一雙精美繡花鞋墊送給他,他很不珍惜,早不知丟哪兒去了!”
婷婷這番話是故意說的,她心裏明白,那雙繡花鞋墊黑子早已送給了他三嬸山花。那日山花與保順成親在她家吃飯,山花脫掉鞋子一屁股炕上坐了,她已瞧著自己一針一線繡出的那雙漂亮鞋墊在山花的鞋裏墊著,上麵繡有一對鴛鴦,好看極了,她永遠都認得出來。黑子聞聽婷婷提及那雙鞋墊不由有些羞愧,看一眼山花便低下了頭。山花也有些不好意思,欲把話岔開,這時三人恰巧來到來喜院外,便頭一仰說道:“知道不,黑子,來喜收留了個叫花女做媳婦,人長得特好看!”
“來喜收留了個叫花女?”黑子詫異地問。婷婷就說:“以後不許再叫人家叫花女了,人家名喚三妮子。”山花說她已去看過兩次三妮子,三妮子自打跟了來喜,人已出脫得一片光亮,水靈靈的大姑娘一個,一表人才,很招人喜愛。黑子聽得很是振奮,滿臉喜色大聲說道:“驢日的來喜,真還來他娘的八輩子運氣了!”他頓了頓,又一激靈瞪著兩眼驚問道,“哎,來喜到兵站去支前,丟下媳婦一人在家日子怎麼過呀?”
山花接言道:“你別替別人擔憂,來喜愛煞那三妮子了,臨走前,三妮子所需的吃喝跟所用的柴火一應俱全,已都攢辦的齊齊備備了!”
三人說著已來到院前十步遠的地方,望著裏麵正欲進去,就見一個漂亮女子腋下掖著一個包裹從院門出來。山花眼睛亮了一下,喊道:“來喜媳婦,你往哪兒去呀?我們來看望你了!”三妮子朝他們望去一眼,卻不理不睬,轉身低頭就朝院門外左邊的小道疾步去了。山花緊走幾步上前喊她的名字讓她停下,可這三妮子的腳步卻越走越快,懷裏摟著包裹出了村頭。一身肥肉的山花像滾球似的後麵追出一程沒追著,回來歎息一聲,對已進到來喜屋裏的黑子和婷婷說:“唉,這個來喜好命苦啊,好不容易收留了個流落來的叫花女做媳婦,不想他前腳往兵站支前剛一走,人家後腳就卷著東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