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追了一程追不上就停下腳步,她氣喘籲籲望著遠去的叫花女長長歎了口氣,正要轉身回去,卻見鄭興提著籃子迎麵走來。鄭興看到山花猛追那叫花女的一幕,心中很有些不理解,便對山花道:“嫂子,那叫花女偷你啦搶你啦,還是惹你啦,怎麼能那樣追趕欺負一個可憐巴巴的叫花女?”山花連忙解釋道:“看你都說哪裏話了,你嫂子哪是欺負人的人。一個流落來的叫花女,誰忍心去欺負她,好心還使不過來呢!”
“那她為什麼那樣沒命地被你追著瘋跑呢?”
山花笑了一下,一麵往回走,一麵將欲成全來喜與那叫花女做夫妻的事告訴了鄭興。說那叫花女很可憐,雖說還是十八九歲的大閨女,人也長得漂亮,但畢竟是流落來的一個叫花女。來喜雖年近不惑,但人心善,也勤快,兩人各有優勢。鄭興聽得心歡喜,說成全他倆倒是件善事,同時也認為那叫花女極有可能出身書香門第,隻是不知為什麼陰差陽錯地落到了這般地步,要不怎麼會通文識字出口成詩?
二人說著走進屋裏。
保順見鄭興跟著山花走進屋來,滿臉喜色道:“喲,鄭秀才!提著籃子哪裏去了?”鄭興說:“在我爹墳頭走了一遭回來找你。我要為我娘到介山去采幾味藥草,嫌黑山林裏陰森可怕,要你明日跟我一塊上山去,不知你肯不肯幫這個忙?”保順咧嘴一笑說:“鄭秀才提出事我怎麼能不幫,我沒去過介山,但聽人說山上奇險,野獸多,要去采藥草沒伴當然不行。”鄭興把手中的籃子放在一邊坐下,二人隨即便說定翌日動身。又說了幾句閑話,卻見來喜心事重重一邊低頭坐著,鄭興便道:“來喜哥,你在這裏愣躲著,卻讓那叫花女在外麵急得發慌,你快去看看吧!”來喜抬頭看著鄭興,有些生氣地說:“連你這個知文懂理的大秀才,也拿我來喜取樂?成什麼體統!”山花有些聽不下去,搶過話頭說:“別這樣不識抬舉,哪是取樂你來喜?大家都是為你好才這麼說呢,剛才我去叫那叫花女回來跟你說說話,她卻不著我的麵,見我向她走去掉頭就跑,沒命地瘋跑,連話也沒機會搭上。”
鄭興便和顏悅色道:“來喜哥,我一向很尊重你,怎麼敢拿你取樂?村裏人都這麼說,把那叫花女給你做媳婦是再合適不過了,你可千萬別錯過這機會啊!”來喜說:“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也不是為娶一個叫花女敗興,我隻是覺得我來喜太窮,養不住人。再說年齡上也不般配,自己快四十歲的人了,人家還是十八九的黃花女子。我沒那心思,你們也再別這麼說了。”嘴裏這麼說,卻口是心非,又坐了半會子,便坐不穩屁股了,說要出去尿尿,就起身告辭離去。出門走到院裏,山花見來喜不當一回事,一臉急氣疾步走到門口大聲叮嚀道:“鬼來喜,你可千萬別不當回事呀,這可確確實實是你的一樁婚姻!”
來喜沒去多理會山花就一晃一晃出了柵門。他順著東街低頭思索著正往家裏走,身後卻忽然傳來汪汪兩聲狗叫,回頭看時,卻是那叫花女在他身後兩丈遠的地方緊緊跟著,一條大黃狗正凶狠地朝她狂叫著。來喜一怔停下步,見那叫花女怯怯地站在那兒朝他看著,大黃狗仍在叫著往上撲,來喜趕忙彎腰從地上揀起半截磚頭朝大黃狗砸去,口中罵說狗日的,怎麼能咬一個可憐的叫花女!磚頭過去正好砸在狗身上,黃狗立刻被砸得汪汪叫著逃走了。
那叫花女見來喜把狗打走,不進不退,在距來喜兩丈遠的地方站著不動,也不說話,一臉乞求的樣子望著來喜。來喜語氣平平地說:“你跟著我幹啥?”問了三遍,那叫花女都不作答,隻是一個勁地拿眼睛瞅著來喜。來喜見問不出話,有些生氣,便朝那叫花女大聲道:“你是聾子,還是啞子?”那叫花女還是不做聲。來喜有些生氣,轉身往家裏走去。爬上小土坡走到家門口回頭看時,那叫花女卻又不聲不響跟上來,眼睜睜地在瞅著他。
來喜有些哭笑不得,用奇怪的目光看著那叫花女,不陰不陽地說道:“你瘋啦?怎麼影子一樣老跟著我?偶爾給了你幾回吃食你倒記住了,我身上這時又沒有吃食!”來喜瞪著叫花女看了半晌,叫花女仍然站著不動,不管來喜說什麼話,是什麼態度,那叫花女就是站著不動,也不吭聲。來喜沒辦法打發她走,就不再理會轉身回到家裏。自言自語地說,我來喜是管不著你,你想站著就站著吧,看你能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