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興端著藥一下跪倒在了母親麵前,將湯藥舉在齊眉處,說娘要不答應繼續治療服下這碗藥,他就永遠不起來。在鄭興的再三跪地懇求下,鄭媽才罷了放棄治療的念頭,將兒子熱好端來的湯藥服了下去。
趙家後院正堂屋裏。
金剛娘翠翠臉色陰冷地獨自坐著,此時的她,心中正燃燒著一股無名之火。她恨透了那個被趙家一紙休書休掉趕門在外的山花。這個不生不養的爛貨,到現在連句屁也不吭一聲,臉皮厚得像城牆,倒覺得那兩個金元寶自己拿得心安理得!你是趙家什麼人!你拿得算甚名堂?思來想去,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就決定尋上門去,找那不生不養的爛貨去問個究竟,然後把那兩個金元寶理直氣壯地要回來。
出來剛至中街,就見鄭興手中拎著蓋著一塊布巾的籃子迎麵過來。二人相見打過招呼,翠翠便停下了腳步。她一麵用眼睛急猴似的往籃子裏瞧,一麵道:“鄭興老侄子,不忙了吧?”鄭興一笑道:“咋不忙,總是騰不出手來,我知道大嬸是又在惦記那兩個金元寶咧,大嬸你急啥?我鄭興一向是說話算數的。”
“哈哈,大嬸不急。”翠翠假惺惺地一笑,她很不好意思直言送還那兩個金元寶的事,目光中流露著急切與慌亂地說道,“你怎麼總騰不出手來呢?你現在要到哪兒去呀?”說時,便欲將手往鄭興籃子裏伸去,她想揭開布罩看個究竟。鄭興見她的手往籃子裏伸來,不經意地便將籃子從左手轉到右手,從容說道:“這不,為趙爺的事剛從縣衙回來,就要到我家祖墳為我爹燒七去。我娘重病在身,周大夫開的藥方,有幾味草藥要到深山中去采集,怕是一時半會兒也騰不出手來呢!”
翠翠聽得怔了一下,看著鄭興道:“你爹墳頭回來,又要上山為你娘采藥?”
鄭興有些煩了,說:“大嬸你怎麼這樣不相信我?我絕不會騙你的!”說著便抬腿離去。翠翠怕鄭興變了卦,望著鄭興大聲提醒道:“鄭興侄子,那你就先忙著吧,你嬸子這陣子是在花錢的急頭上哩。不過嬸子相信你,也相信這世上的東西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準跑不了;不該是你的,即使落到你的手裏你也不會要的!”
鄭興腳步匆匆,他似乎沒有聽到翠翠喊話的聲音。
午後漸漸西移的日頭,把柔和的陽光灑在一處用低矮土牆圍著的一個小獨院裏,這裏正是保順和山花的家。小院一扇殘破的木柵門敞開著,在陽光的照射下,此時這裏顯得格外寧靜。翠翠怒氣衝衝地來到木柵門外,一時竟怯了膽,想到那個不生不養的爛貨人稱“母夜叉”,也不是吃素的,一旦話不投機,豈不是白白吃虧?於是,她立在那裏,有些猶豫了。她真想放口大罵一通這個不要臉的,讓這個不要臉的騷貨聽到罵聲自己出來。可轉念一想,又怕這樣撒潑招來街坊鄰居弄得難堪,於是她躊躇半晌,將滿腹嫉恨之氣忍住強壓下去。
翠翠呆立半晌,有些心灰意冷,正欲轉身離去,卻被屋裏傳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給緊緊勾住。她聽得出來,這聲音正是從那騷貨喉嚨裏發出來的,她想看個究竟,便小心翼翼地輕步進入院中,朝窗前躡手躡腳地走去,站在窗外屏息側耳偷聽起來。身邊走來一隻黃貓,翠翠嚇了一跳,好在那貓沒吱聲,賊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隨即便走開。
屋裏,已是年近不惑的保順、山花,此時居然如同一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的新婚夫妻,正在滿屋追逐嬉鬧。因為近來,山花一直不分晝夜忙著去服侍老爺子不著家,保順打了那麼多年光棍,盡管娶過山花已這麼長時日,但還如同度蜜月一樣貪婪。現在閑下有了時間,保順想跟媳婦做愛的興致頓時就上來,他想抱住山花親熱一下,而山花卻故意不依,兩人便滿屋追逐嬉鬧起來。
山花停下笑,穩了穩神說:“俺隻三天不在,你倒這麼心急,稀罕起俺來了!”保順就說:“我覺得不是三天,是三個月,嘻嘻,我隻抱著親親!”山花把保順伸來的手一推,說:“你別閻王殿裏玩戲法,我山花還不知你保順心裏裝的甚鬼?”保順咧嘴一笑,說:“你咋就知道?”山花就說:“我是你肚裏的蛔蟲,咋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