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幾百號人穿著孝衣,白生生的一片在縣衙大門外抬著棺材正鬧事呢!你們是什麼東西,隻顧下館子吃酒,把為皇上太原離宮選的秀女途中弄丟沒進貢上去,倒惹出這麼多的麻煩來了!”陳夢章眼睛瞪著杜日虛和吳二憤怒地說。
杜日虛神色驚懼地看了吳二一眼,納頭悶了半天對陳夢章道:“縣太爺,這事都怪我倆,我倆惹下的禍事,我倆這就去平息……”說時,又瞟了吳二一眼,兩人的目光對撞了一下正欲離去,卻被陳夢章立刻厲聲喝住了:“你倆別去胡鬧了!那麼多憤怒的百姓抬著棺材來鬧事,正在火頭上,你倆闖下的亂子你倆去平息,這不猶如抱薪救火,平息得了嗎?”
杜日虛和吳二被陳夢章一聲喝得站定,腦袋一下耷拉下來。陳夢章壓了壓心中的火氣,依然用眼睛盯著杜日虛道:“我問你,你們這兩日都幹啥去了?那個逃跑的秀女你領著人馬下去找得如何?”一聽這話,杜日虛趕忙抬起頭來,望著陳夢章叫苦不迭道:“縣太爺,這些時日,在下領了二三十個夥計下去到那個逃跑秀女的老家,大山裏去找了好幾趟,鞋都磨破了,不僅沒找到,就連她的家人也沒見到一個。據當地人說,這個秀女的母親已投井身亡,她的父親,就是那天我們曾見到的那位村塾的唐先生,如今也患了瘋癲病不知了去向,實在不好打聽這個秀女的下落……”
“別往下說了!”陳夢章聽得火了,順手將朝廷下來追要人的文告拿起重重地摔在案上,眼睛瞪著兩人厲聲道,“你們看看吧,朝廷追究罪責的文告在一道道下來,這事你們要我怎麼向上頭交待?”見杜日虛和吳二的腦袋像打了霜的茄子再一次耷拉了下來,額上的汗像滾豆子,陳夢章轉頭看著外麵,愣著神聽了聽外麵隱約傳來的喊鬧聲,不由就歎出氣來,看定杜日虛這才說道,“不說這事了,先說眼下的事吧,外麵鬧成這樣,該怎麼辦?”
杜日虛與吳二見陳夢章語氣緩和下來,這才緩緩抬起頭大出了一口氣。杜日虛用袍袖揩去額上掛著的汗珠,就又硬氣起來,望著陳夢章道:“縣太爺,叫在下看,幹脆帶人出去瞅著帶頭鬧事的抓幾個回來,看他們還敢不敢鬧……”
話沒說完,就被陳夢章“呸”的一口唾在臉上。杜日虛有些猝不及防,猛地一怔,愣怔在那裏,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望著陳夢章的臉。陳夢章罵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大笨蛋,法不治眾,知道不?再說,你們幾個也忒不像話,把人推倒一走了之,現在人死了抬著來鬧事,人家手裏把著理呢,又不是來跟你無理取鬧的!你倒要再抓幾個鬧事的回來,你想想,抓了會是什麼結果,老百姓會怎麼看我們縣衙門?眼下要的是如何息事寧人,很快把事態平息下來!”
杜日虛下意識地抬起寬大的袍袖擦掉臉上的唾沫星子,這時才隱隱感到自己的粗疏魯莽,臉上就現出一些愧色。他穩了穩神,悶在那裏想了半日,望向陳夢章道:“縣太爺遇事總是心善,考慮周全,說得全在理上,讓人不得不佩服。縣太爺,在下有個辦法,也不知使得使不得……”
外麵的吵鬧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凶,已是很真切地傳了進來,陳夢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從座上站起身在地上不停地來回走動,不時向外張望著。見杜日虛說話一時變得格外謹小慎微起來,停下步瞪著杜日虛大發雷霆道:“都這個時候了,什麼使得使不得,你聽聽外麵鬧成啥樣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杜日虛心中依然有些顧忌,但他陰冷的一對眼睛一眨巴,還是鼓起了勇氣,說:“縣太爺,在下是想,讓外麵鬧事的人群推選一個代表進來說事,把我們縣衙推倒人致死人命和那個叫趙黑子的揮拳打了縣衙差人的那事,這兩碼事對開,連鬢胡與禿頂頭相抵,兩碼事就算扯平,以後雙方誰也不再追究誰,縣太爺您看如何?”
吳二一旁聽得臉上一下舒展開來,連聲叫好。陳夢章皺起了眉頭地上走了兩圈,舒出一口氣道:“按條律來說,橋歸橋,路歸路,是不可相抵的。不過眼下火燒眉毛事情急,這倒也是個權宜之計。孰輕孰重他們不是掂量不出來,隻怕是趙家人鬧著不肯呢!”
見陳夢章采納了自己的建議,杜日虛一時很有些得意,挺了挺胸膛,道:“這個倒不怕,有在下跟他們去理論,我想不會有什麼難辦的。堂堂縣衙門使出這步棋,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可夠給他們讓步的了!”陳夢章見杜日虛把話說完半晌還兩眼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在聽候他定奪,便道:“那你還不趕緊去,愣著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