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日虛這才回過神來,點頭哈腰地連聲應著叫了吳二轉身出門急匆匆去了。
衙門外依然群情激憤,吵聲叫聲喊聲鬧聲混成一片,一時像要把天掀翻似的。這些異常憤怒的人群,別說鄭興不讓他們砸門,就是天王老子來此時恐怕也說不住了。有五六個後生在抬著木樁撞擊大門,兩個門衛怎麼擋也擋不住,被折騰得滿頭滿臉是汗。遲遲等不來援兵,兩個門衛便無可奈何地站在那裏,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隻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如同發瘋般的人們為所欲為地去喊去叫去吵去鬧,扛著碗口粗細的木樁一次次地去撞擊緊緊關閉的兩扇黑漆大門。
“砸吧!沒人理我們就猛烈地砸!直至砸開為止!”人群中有人這樣扯著嗓門大聲喊著。
“架棺材的把棺材架起來吧,門快砸開了!門一砸開,我們就架著棺材往裏衝!”趙金剛站在最前麵,把手一揮對眾人喊道。
前麵架棺材的人很快行動起來,趙金剛、保順、福堂、根旦等人都做好了架勢。這時卻不見了來喜,左善氣呼呼地就罵,驢日的來喜哩,關鍵時刻,躲他娘的腳板底去了?轉頭看時,來喜卻在一旁愣著,擰轉頭把眼睛死死盯在人群外麵一側站著的那個叫花女身上,正看得出神。左善抬腿就踹過去一腳,罵說:“孫子來喜,預備架棺材往裏衝哩,你狗日的卻躲在這兒一個勁地往外瞅,瞅啥?”來喜就把視線收回來,臉上掛著微笑說:“我看那個叫花女,她真有意思,你看,又在那邊給人說順口溜哩!”左善舉目望過去,果見那叫花女在那邊一個土台上站著,不知嘴裏在說些什麼,吸引了不少圍觀看熱鬧的人。左善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腦袋湊過去小聲對來喜說:“怪不得瞧著你狗日的神色不對了!我問你來喜,是不是心裏暗戀上了那個叫花女?”來喜不吭聲,還在往那邊看。左善就說,要真戀上,倒不如幹脆領回家去給你做老婆哩!來喜擰轉頭立刻沉下臉來,兩眼瞪著左善就罵,驢日的左善,是不是骨頭發癢?罵過這句,就往棺木那邊走。
縣衙大門前,棺材已被一夥人喊叫著架了起來,站在那裏等著砸開門便往裏衝。寬大厚實上麵打著一排排拳頭般大小蘑菇釘的黑漆大門,被憤怒的人群抬著木樁撞擊著發出聲聲巨響,人們喊叫著要陳夢章出來對話作交待,場麵上新一輪更為猛烈的衝擊又在發起。
正在這時,大門高牆瞭望樓子旁一個平台上,卻突然閃現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吳二,一個是杜日虛。杜日虛一改過去陰險蠻橫、不可一世的那副嘴臉,向下麵掃視一眼,麵帶笑容,語氣平和地朝百姓大聲喊道:“父老鄉親們,你們不要鬧了!有話好商量嘛!有什麼過不去的事,請你們選派一個代表進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縣太爺有話,縣衙會盡量滿足大家的要求!”
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一會兒,隻聽完杜日虛的大聲喊話,頓時就又像炸了窩似的哄鬧起來,人群中發出各種各樣的反抗聲:
“我們不相信你杜日虛,要縣太爺出來跟我們對話!”
“對,快滾回去吧,我們要縣太爺出來!”
“你們縣衙役把人推倒致死,人命關天,我們抬著棺屍來,就是要找縣太爺說個究竟的!”
“快把大門打開,讓我們進去!要不,我們就一股勁地往開砸了!”
……
麵對狂呼亂喊憤怒的人群,杜日虛直覺得耳鼓在“嗡嗡”作響,頭在一圈一圈往大漲,後背上也有一股冷汗滲出。他立時感到這亂子真的闖得不小,求爺告奶費了好大周折,已扔出去三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陳夢章跑下跑上了幾回,欲往兵站擢升的事才有了些眉目,可近來卻接二連三地生出這麼多倒黴事來,往太原皇上離宮護送的秀女途中跑掉還沒法交待,卻又出來這事。這下可完蛋了,實在不敢把事態朝惡劣方麵發展下去了!
現場鬧事的聲勢越來越大,有些震山撼地了。想平息事態,卻又黔驢技窮,眼睜睜地看著一點辦法也沒有。此時此刻,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能抓著他也要抓。在人群前麵,吳二突然發現了曾多次不期而遇的大孝子鄭興,立刻湊在杜日虛麵前悄聲說,那不是那個鄭興嗎?他很可能就是其中的領頭,何不利用他的威望緩和事態?杜日虛沒做聲,心想,利用他豈不猶如抱薪救火?於是朝鬧事的人群大聲喊道:“鄉親們,我杜某求你們了,不要再這樣鬧下去了!請大家選代表進來提說要求,縣太爺會盡量滿足大家的要求的!”
但任憑杜日虛怎麼扯著嗓子喊叫,下麵的人群根本就不理他那一套,喧鬧的聲浪一點也沒有減弱。就在此時,下麵場子一側卻冒出了一個小插曲,一時竟引起了人群的軒然大波,人們“嘩”地就往那邊擁去看,其聲浪遠壓倒淹沒了高牆上麵杜日虛的喊話,使他的喊話不得不中斷了下來。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叫花女早已轉悠到大門一側,她見人群抬著棺材來鬧事,興致也就起來,大聲說起了順口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