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爺您別多心,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爹都不要了,也不讓我再提及這事,我怎麼能收您老人家的金元寶呢?”鄭興將趙老爺子遞過來的金元寶輕輕推擋過去。鄭興拒讓不收,可趙老爺子臉上愈發痛苦,淌著淚水在毫不讓步地直往鄭興手裏推塞,鄭興感到盛情難卻,實在推讓不過,隻好暫且收下,待日後再做處理。
趙老爺子見鄭興接過兩個金元寶,久久沉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灰暗的臉上登時變得輕鬆起來。他長長舒出一口氣道:“這下,你趙爺心裏總算踏實了些,到陰曹地府去,睡一覺也能睡得安穩了……”說著望了山花一眼,慨然歎道,“唉,人來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起初你會這也看重那也看重,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其實,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還是‘孝道’二字。”沉思良久,他抬臉望著鄭興緩聲道:“現在,你趙爺身上很有一種輕快感,想獨自坐著安安靜靜地休息一會兒,你們要忙就忙去吧……”
“趙爺,您累了,躺著好好休息一會兒吧!”鄭興忙安慰道。
山花也道:“公爹,您靜心好好養病吧,兒媳過兩日再來看你!”
見老人此時已很是釋然,二人小心翼翼地將老爺子扶著躺下,幫他將被子蓋好,又說了些寬心的話,才起身離去。
門外的金蓮望著老爺子把金燦燦的四個金元寶一會兒工夫就打發掉,肺都快氣炸了。她恨透了這個不知孰親孰疏的老爺子,想不到他會做出這種沒裏沒外的傻事來,一時竟覺得自己十分委屈,氣呼呼地站著憋了半晌,一扭身憤然離開,回到後院自己家中生悶氣去了。
被老爺子支走的大兒媳翠翠、二兒媳黑子娘杏花,由於心中死死惦記著老爺子枕下那金燦燦的八個金元寶和錢櫃中那柳條小籮筐中一錠一錠的白銀,回到家中坐臥不寧,稍稍逗留了一會兒就急趕過來。當妯娌二人再次走進老爺子正堂屋時,屋裏隻剩了老爺子一人在靜靜地躺著。
大兒媳翠翠一進屋就將目光投射到了老爺子的枕頭上,她發現老爺子的枕頭是有人動過了。這時,去抓藥回來的大孫兒趙金剛在張羅著還要為爺煎藥,金剛娘翠翠見閉目躺在那裏的老爺子臉色鐵青,沒有血色,就扭頭對兒子說:“金剛,快不用煎了,人還不知道怎樣呢!”隨即便與黑子娘杏花急忙爬上炕去跪在老爺子麵前。
“爹!爹!您老人家這會子心裏還難過嗎?心裏有話您就往出說!”大兒媳翠翠睜圓兩眼,湊在老爺子麵前喊著問。
老爺子睜開緊閉的雙目,用眼睛笑了一下,輕舒一口氣道:“不,公爹這會子心裏不覺難受了,你妯娌倆都在跟前,我有話要跟你們交待……”
妯娌倆一聽老爺子說有話要交待,頓時有股子驚喜,心想,那十有八九是要交待金銀財寶的事了,於是齊聲應道:“爹!您快交待吧,我們聽著哩!”
趙老爺子臉部抽動了一下,聲音淒楚地緩緩道:“公爹在世上的時候不多了,可思來想去一家人中,公爹覺得心裏最虧欠、最惦記的就是我孫兒黑子,想看他一眼,看來是看不到了……黑子娘聽著,公爹枕下麵的金元寶,你拿去兩個。等我家黑子有一天回來時,把那兩個金元寶交與他,就說這是他爺臨死時留給他的……”說著,抬手從枕下摸出兩個金元寶來,交在了黑子娘杏花手中。
“爹,兒媳聽見了,您老人家放心,等黑子回來,兒媳一定把這兩個金元寶交與您家黑子!”黑子娘杏花滿臉欣喜地說。
翠翠眼睜睜地看著,心中卻在暗自盤算著,八個金元寶打發掉兩個,還剩六個呢!自己好歹是老爺子已故大兒子的家室,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也不是沒孝敬過他老爺子,說什麼他老爺子也不會虧待自己。翠翠這樣想著,見老爺子半天不做聲在想事,就又大聲喊著問:“爹!您老人家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老爺子見大兒媳猴急地喊著問,剛剛有了的一點精神頭一下就又垮下來,他明白此時兩個兒媳守候在自己麵前是什麼意思。他兩眼無神,看了看大兒媳翠翠和二兒媳黑子娘杏花,吃力地說道:“你妯娌二人,每……每人一……”老爺子的話已含混不清,說著說著就說不出話了,隻好伸出一根指頭來幫助自己把事情交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