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2 / 3)

眾人見山花竟如此寬容大度,很有幾分刮目相看,便誰也不再多言什麼。

屋裏陷入一陣沉寂,鄭興看著臉色蒼白、麵容憔悴的父親,心情不禁沉重起來,像有一座山一樣壓在他的心頭,想到魏叔追出來叮嚀的那話,他不知怎麼麵對父親是好。然而,就在鄭興心中暗自嘀咕這事到底該不該瞞著父親,怎麼去瞞,陷入一陣迷惘的時候,魏老先生卻走進門來。鄭老見魏老先生來看他,甚是高興,強打精神坐直身體,他滿臉憔悴之色,著實讓魏老先生不禁為之一震。兩位老人見麵相互打過招呼落座後,便無拘無束、暢所欲言起來。從朝廷急詔“兩征”,到吳二領著縣衙捕快幾次下來行拿緝捕黑子,二人話很投機,不時發出一陣慨歎之聲。魏老先生聽得出來,鄭老對杜日虛敲詐三百兩銀子,讓鄭興賣掉耕牛和田地的事還蒙在鼓裏。

鄭老望著魏老先生鄭重其事地說道:“黑子是為我鳴不平醉打縣衙官差才犯下事的,你是一村之主,我問你,是誰非要將我列入勞丁名單,被征去做苦役的?”

魏老先生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躊躇半晌,很是內疚地自責道:“呃,兄弟這一村之長當得不稱,讓兄弟蒙受了如此委屈……”見魏老先生很難為情,鄭老像是在深深自責,立刻打斷他道:“兄弟可別這樣往你自己身上攬事,全是我得罪了那個姓杜的衙門,才惹出這些麻煩來的,可我想不明白,那個姓杜的衙門他這樣做,到底想幹什麼?”

魏老先生沉思半晌,望著鄭老道:“老兄你怎麼也犯起糊塗來了,還不是要從你身上敲得一筆竹杠?”鄭老聞聽神色大變,怒道:“我上山打了一輩子柴,哪來的銀子去孝敬他們?”

誰也不會想到,剛才進來正在一旁跟山花搭話,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保順側耳聽得,這時卻突然插進來道:“鄭叔,我聽魏叔跟鄭興說,你家的那頭耕牛和幾坰田地要全都賣掉嗎?莊戶人家,憑的就是耕牛和土地,那可使不得呀!”

魏老先生狠狠瞪了保順一眼,默不做聲。

鄭老聞聽一下警覺起來,神色肅穆而憂鬱地看了看魏老先生,又看了看兒子鄭興,目光緊緊盯著保順吃驚道:“誰要把我的耕牛和田地賣掉?”

二愣急忙打圓場道:“你放心吧,鄭叔,沒有誰要賣掉你的耕牛和田地!”保順也一下意識到自己失言,在支支吾吾搪塞著鄭老。二愣在門口擺手趕緊將保順叫出屋外,小聲告訴他大家的擔憂,保順為自己一時的失言後悔不已,說自己真太大意,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哪裏知道,半道裏插了一嘴的保順冷不丁地闖到鄭家,除要及時告訴魏老先生鄰村地主崔仁賣地地價可再低些的事外,很大程度上是衝著被趙家休掉的山花來的。保順長得五大三粗,自幼父母雙亡,家境貧寒,從小喜愛耍槍弄棒,曾投到永安城西關車家七兄弟名下拜師習武,雖未成什麼大的氣候,但畢竟學了幾招,又力大無窮。一般來說,對付三五人全不在話下。他幾近不惑之年還沒討到媳婦,隻好長年給魏老先生放羊維持生計。聽說山花已被趙家休掉,他便有了想娶山花做媳婦的念頭。早上他往魏家去,中街正好遇著來喜過來。來喜急匆匆走著一見保順,突然停下步對保順說:“保順,我正要找你!”保順問說什麼事找他?來喜就說:“山花被趙家一紙休書給休了,目下正走投無路,昨夜住在鄭興家裏,你要了做老婆吧!”保順一聽滿心歡喜,臉上卻佯裝愁苦說:“我保順一貧如洗,她會跟我?要不,來喜你把她娶了做媳婦吧!”來喜想了想,自卑地說:“穿衣吃飯量家當,我來喜家徒四壁比你更窮,人又長得這麼瘦小,山花人長得白胖高大,人樣也好,很不匹配,人家一準看不上我。保順,我來喜跟你說句正經話,你可千萬別錯過這機會,山花可真是你的姻緣啊!”聽來喜這樣一說,保順盤算著也是,到魏家做完事,正遇鄰村地主崔仁捎來句話,於是魏老先生前腳走,保順後腳也便跟了過來。

鄭老眼睛的餘光發現別人在給保順使眼色,又見二愣把保順叫出去,心下更加狐疑,目光凶凶地瞪著兒子鄭興,厲聲問道:“興兒,爹已看出端倪來了,你跟爹說實話,你真要把咱家的耕牛和幾坰地賣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