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好,這就好!全靠周大夫妙手回春了!”鄭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連聲道。
周大夫的話,讓鄭興一家人揪著的心放開了一半,滿懷希望地守在一邊看周大夫給牛瞧病。循常規,周大夫從牛的五官至牛身,每個關鍵部位都診查了一遍,說:“此乃陽氣向上而不下,陰氣凝內而不上,兩氣不交,各行其是,陰陽背離,氣血淤積。此病要從氣血著眼,用藥強攻,則可調理疏通。”
說著,緩緩打開醫包,從裏麵取出已配製好帶來的秘方良藥,要鄭興去煎。鄭興很快便將藥煎出涼溫,拿來給牛灌下。接著,周大夫又從一個羊皮夾裏拿出一支三棱針,握著牛耳,左右耳梢如蜻蜓點水般地點紮過一陣,然後將三棱針用牙咬著兩手擠,蟲子般稠黏的黑血便從黃牛耳梢湧了出來。周大夫用食指將牛耳梢湧出的黑血抹下擦在鞋底,鄭老一直默默站在那裏,不無擔心地道:“看來,這牛病跟人病沒什麼區別,陰陽失衡就容易患病。周大夫,這病不會是要命的病吧?”
周大夫一麵往起收拾醫包,一麵漫不經心地道:“你放心吧,不出兩個時辰,牛的病就會好的。”又留了兩包藥,吩咐過藥的用法,便起身背著醫包告辭離去。
黃昏時分,果然就見黃牛的雙眼開始變得清澈起來,鼓鼓的肚子也漸漸消下去了。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鄭興到牛屋看時,黃牛已站在槽頭,在搖頭擺尾輕鬆自如地晃動著,那神情仿佛在說,主人喲,快給我飼喂吧,我已經很饑了。鄭興見狀很是欣慰,回身將拌好的草料倒入槽中,撫摸著黃牛的頭說:“你的病這回治好了,今後可要多保重啊,我們一家的幾畝薄田可全靠你呢!”
兩位老人聽鄭興說黃牛轉危為安,連忙出來到牛屋去看,見黃牛正在槽頭呼隆呼隆大口大口地吞嚼著草料,心頭壓著沉沉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鄭媽又放心地繼續上機織布,依然是左一梭、右一梭,踏一腳、放一腳,哢嚓哢嚓,直織到深夜。而書房裏躺在床榻上的鄭興,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他沒有將自己在村頭遇著來喜,來喜劈頭說給他唐家近來發生的那些變故告訴雙親大人,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忍心過早地將這盆徹骨的冷水往年邁的父母心頭澆去。
下半夜,躺在被窩裏的鄭媽,又和鄭老提起給兒子成婚擇定喜日的事,不知為何,這回鄭老似乎想開了些,他沒有直接去反駁老伴的意見,把話說得很是婉轉。
“就擇定麥收後操辦吧,要辦得排排場場、體體麵麵的。”
“麥收後就麥收後吧,可手裏沒那麼多銀錢,怎麼辦?”
“錢不夠怕啥?再向魏忠去借,魏忠手上多時都不缺銀子。”
“手頭已沒幾個子了,問人去借,那該借多少?要不,今年我再上山打一年柴,再賺些銀子,喜事明年再辦吧。”
“那怎麼行,才說定麥收後要辦的事就變了?說辦就辦,免得夜長夢多!”
“唉,也不知怎麼了,這些日,唐家人連個影子也不來了。”
“也許是有事顧不得來。前些日鄭興備考那陣子,唐老夫人一次對我說,他唐家也想把喜事及早辦了。你明日就去看陰陽把吉日定下,托媒人連同彩禮一起送過去。”
“可這些天媒人也不見來呀,這山花也不知是怎麼了?”
“媒不媒,吃三回的。吉日擇出後,挑個好日子,把媒妁請來吃頓飯,好好商量一下這事。”
“行的,給吃頓飯吧,我明日就去看陰陽擇日去。”
……
2
距鄭家不遠的唐家,炕頭小桌上一盞油燈的燭火亮著,昏暗的燭光將唐媽那張呆滯而凝聚著怒氣的臉打在牆上,顯得有些陰森可怕。唐老先生滿臉肅然一旁坐著,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望著突突跳躍的燭光兩眼發直。
唐媽歎出憋了半天的一口氣,開口道:“女兒長得如花似玉,品貌出眾,又有才學,怎麼能去嫁一個極不爭氣的人呢?”她雖已年逾五旬,卻依然肌膚白皙,花容月貌,一看便知女兒紫薇那麗質天成的嬌豔姿容,完全是得自母親基因的傳承。
唐老先生聞聽沉默半晌,歎一聲勸道:“事到如今,木已成舟。聽說鄭家已在張羅著要操辦喜事,等麥收後就迎娶過門,這門親事怎麼能說散就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