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紫薇已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來,放在鄭老麵前,讓鄭老進食。
唐老先生一臉肅穆,見鄭興在桌前一根一根地細心整理拎回來的龍葵根莖,一本正經地道:“鄭興,這兩日見你總是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為師問你,指定讓你必背的好些重要篇章,熟記了沒有?”
唐老先生的突然發話,讓鄭興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但他心裏明白,對老師的問話是斷然不可保持沉默置之不理的。沉吟半晌,他才囁嚅道:“回老師話,學生這……這幾日……”
唐老先生見鄭興麵有難色,連忙打住道:“好了好了,為師知你這幾日心緒不寧,家裏又連三接二地出事,心不在這上麵。也罷,為師就不做追究了。不過,過了這幾日,你總該定下心來,心無旁騖地用心備考了吧?聽著,凡為師所指定必背的章目,都要三十遍五十遍地去背,要背到滾瓜爛熟才行。否則,就別怪為師對你不客氣了!”
唐老先生早想瞅機會對自己女婿的心猿意馬數落一番了。當然選在這時候進行教誨,似乎也有幾分在迎合他的親家鄭老的意思。見唐老先生神情莊重,鄭興腦海裏不由得閃出“師道尊嚴、為師勝父”這幾個字眼來。他深深懂得,不管自己如何想,都不可與恩師當麵辯論,便裝出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紫薇見父親將鄭興不客氣地數落了一通,雖心裏有些不快,可也不便多說什麼,抬眼看了看鄭興,便不聲不響出門去了。
一直悶悶不樂、若有所思用飯的鄭老,卻停下手中的碗筷,望向唐老先生沉聲道:“唐先生,過去老兄一直犯糊塗,就是自己累死累活拚上老命,也總想讓兒子去科考求取功名。今兒個從縣衙回來,老兄才看開這世事,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備考這事,咱就別再強求他了,由著他去吧。”
唐老先生聞言,頓時愕然,他萬沒想到一直望子成龍的親家此時會講出此等話來。他神情甚是沮喪,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嚴重挑釁,又坐著說了會兒話,便再也耐不住性子,一臉掃興地起身離去。
而此時的鄭興卻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暢快,送走自己的恩師唐老先生回來站在當院,他感到今日的陽光格外地燦爛,暖融融地照耀著大地。
打這天起,鄭老再沒有上山去打柴,他足不出戶,整日在家悶坐著療養自己腳踝的腫傷,也再沒有對鄭興提起備考的事。唐老先生也再不像以前那樣,傾注自己的全部心力去澆灌這株奇葩異卉,隻是偶爾過來看看鄭興是否還在備考。當他發現這個未來女婿已漸漸放棄備考,書案上落滿灰塵時,情緒自然更加一落千丈,也便不再過問此事,隻獨自黯然神傷。在家將養腳傷的鄭老見唐老先生好久未來,心中很是煩悶無聊。一次唐老先生來看他便說,老兄已好久沒聽到親家講故事了,我在家悶得慌,你抽空多來走走,親家很想聽聽你的故事。唐老先生話很少,隻是表情艱澀地一笑置之,神情頹唐地走掉了。
過了好些天,鄭興見自己備不備考的事已無人問津,終於在一日黃昏時分,他將書案上已是落滿灰塵的詩書用繩子捆紮起來,束之高閣,將自己從枯燥無味的科舉備考中徹底解脫了出來。
當然,鄭興也沒有忘記為德隆叔到縣衙討要柴銀,在那次從縣衙回來的第三天,他就跟黑子、二愣一起去往縣衙找到陳夢章理論。陳夢章十分通情達理,調查了解清楚後,將杜日虛和衙役吳二狠狠訓斥了一頓,鄭興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為德隆叔將半年的欠銀如數討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