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是在酣睡中被老婆葉氏推醒的。葉氏告訴他:一名禦林軍百夫長剛剛趕來,他得到一封有關陳伯茂下落的密信,要當麵呈送,正在花廳等候。徐靖聽罷渾身一震,立刻穿衣下床,急衝衝朝花廳走去。
打開信箋後,隻瞟了一眼,徐靖便激動得雙手亂顫。沒錯,就是他!這封信上的筆跡與前兩封告密信上的筆跡完全相同!第一封告密信讓台城提前作好防範,使敵人營救周若蘭的計劃流產,並擒獲了陳伯茂。第二封告密信把那個輕功高超的侏儒攔在了天牢外,沒讓他將“清心散”的解藥送給陳伯茂。因此,徐靖立了兩次奇功,沈太後賞了他無數金銀和良田,並暗示將升他為丞相。徐靖樂得做夢都能笑出聲來,他千方百計想找出寫告密信的人,不僅要重賞他,還要重用他,但告密者神龍見首不見尾,禦史台竭盡全力也沒能找到他。現在,這個神秘人物再次出現,並在第三封告密信裏指明了陳伯茂的躲藏處,徐靖欣喜若狂。這回抓住陳伯茂就地正法,把他的腦袋獻給沈太後,不但能彌補上次廷審失敗的罪過,還能得到空前的重賞,說不定立馬能擔任丞相,目前丞相一職正空缺呢!……
想到此,徐靖衝百夫長問道:“你看清送信人的模樣了麼?”
百夫長點頭道:“看清了,那人是個年輕後生,約摸二十三、四歲,濃眉大眼皮膚白淨,身量比小的高出一個頭。”
徐靖道:“下次若發現他,無論如何要將其穩住,並迅速向我彙報!”
百夫長躬身答道:“是!”
徐靖道:“等會我告之曹督統,升你為萬夫長,其它賞賜,等抓住陳伯茂後,我再替你向太後討要。”
百夫長又驚又喜,當即趴在地上連連叩頭,感謝徐中丞栽培之恩。
打發走百夫長後,徐靖一邊派人向沈太後報捷,一邊命人請來曹德林,商議抓捕陳伯茂的行動方案。
鍾山位於建康城東,這兒草木蔥榮風景優美。當徐靖和曹德林率兩千禦林軍悄悄登上北坡時,天色仍一團漆黑。告密信上所說的那個山洞,隱藏在一叢茂密的紫藤後,不細瞧根本發現不了。徐靖將兩千士兵分成二十撥,分別把守住上下坡的各個出口,以防陳伯茂趁亂逃走。接著,曹德林親率十名頂尖的大內高手,各持利刃撲進洞去……
山洞外窄裏寬,曹德林等人闖入後,發現洞中食物、飲用水、床褥樣樣俱全,唯獨不見陳伯茂。他們舉著火把將山洞裏裏外外搜了個遍,仍一無所獲。
徐靖聞訊趕進洞來,他朝床鋪上瞧了瞧,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不像有人躺過的樣子,又伸手摸了摸,床上涼涼的,可以斷定剛才陳伯茂並未在此睡覺。徐靖雙眉緊鎖,暗忖:前兩封告密信上的內容精確得很,這回為何放了空炮?
3
郭鬆摸黑潛回畫舫時,慕容無恙、牛小四他們仍在酣睡中。郭鬆悄悄脫掉外套,泥鰍般鑽進被窩,佯裝熟睡。
天剛蒙蒙亮,忽聽船板“咯登”一響,緊跟著艙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牛小四一驚而起,忙出艙察看,才躥到門口就跟一個大漢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原來是陳伯茂!聽見動靜,慕容無恙、郭鬆也起了床。
“伯茂,你咋回來了?”牛小四吃驚地問。
慕容無恙、郭鬆一齊把目光投向陳伯茂,隻見他滿頭是汗,臉上的神色頗為緊張。
陳伯茂喘了口氣,心有餘悸地回答:“官兵發現我了!他們正在搜查那個山洞……”接著,他講述了自己僥幸逃脫的過程:進入鍾山北坡那個山洞後,陳伯茂毫無睡意,便坐在床上琢磨如何能逃離建康。午夜時分,他出洞解手,忽聽一片悉悉索索的響聲從山下傳來,仔細觀瞧,原來是大批官兵正摸黑爬上山來……陳伯茂渾身一激靈,趕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藏。不到一柱香功夫,徐靖、曹德林率官兵們湧到了洞口,數百個火把同時點亮,將四周照得如同白晝……陳伯茂趁官兵們還未布署停當,悄悄繞到南坡,躡手躡腳下了鍾山……
聽完陳伯茂的講述,慕容無恙驚訝道:“那個山洞極其隱秘,徐靖他們是咋發現的呢?”
牛小四道:“官兵們挖地三尺在找伯茂,難保他們不碰巧發現那個山洞。”
這當兒,慕容明明、餘紫嫣也從後艙走了出來。慕容明明道:“小四講得在理,官兵們可能是無意中發現的。”
慕容無恙道:“如此看來,這回的搜捕非常嚴密,官兵們肯定會再次檢查秦淮河上的船隻,咱們必須馬上撤離!”
“撤往哪裏呢?”牛小四問。
慕容無恙道:“狡兔三窟,我還有個隱蔽的去處。”說完,他讓大夥趕緊收拾東西,火速離開秦淮河。
慕容無恙所說的第二個隱蔽去處,位於秦淮河南岸的長幹裏,是一座小巧、清幽的院落。到建康不久慕容無恙便相中了這兒,花五十兩銀子租下了它。院裏有東、西兩間廂房,慕容明明、餘紫嫣住東廂房,慕容無恙、陳伯茂、牛小四、郭鬆住西廂房。
剛剛安頓好,慕容無恙便施展易容絕技,把大家重新喬裝改扮了一番:他自己扮作來自邵武縣的財主,陳伯茂充當他的兒子,餘紫嫣、郭鬆扮作他的孫女和孫女婿,慕容明明、牛小四依舊扮作婢女和童仆。
郭鬆沒料到陳伯茂會從鍾山逃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想方設法欲置他於死地,可緊要關頭這個廢太子仿佛有神靈暗助,總能化險為夷。有那麼幾回,郭鬆想放棄自己的計劃,但瞧見紫嫣癡癡望住陳伯茂的模樣,他的心腸又變得生鐵般堅硬。郭鬆已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紫嫣,盡管他也明白,這種愛一廂情願,紫嫣隻對陳伯茂一往情深,可這仍改變不了他對她的癡心。
此刻,餘紫嫣正在幫陳伯茂鋪床,郭鬆瞧在眼裏恨在心頭,在熊熊妒火的燒灼下,一個更大膽、更毒辣的計劃開始在他心頭悄悄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