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這艘船的雇主？”千夫長的目光依次在慕容無恙、慕容明明、牛小四、郭鬆、餘紫嫣的臉上掠過，神情嚴肅地問。
慕容無恙躬身做了個揖，陪笑答道：“回軍爺，小老兒是梢公，雇主張員外受了點風寒，剛吃完藥，正在後艙休息。”
聽了這話，千夫長領著兩個兵丁徑直朝後艙走去。
這當兒，躺在床上的胖子已聞聲坐了起來。眾人定睛觀瞧，隻見他身材高大，約摸四十五、六歲年紀，油光光的胖臉上星星點點綴著些雀斑。
慕容無恙指著千夫長，對胖子稟道：“這位軍爺奉旨來搜查朝廷欽犯。”又指著胖子對千夫長介紹道：“這位是雇主張員外。”
胖子衝千夫長抱拳道：“在下姓張名輝，在邵武縣做綢緞生意，上周和女兒、女婿一起來建康走親戚，順便觀賞秦淮河美景，不料昨晚偶感風寒，有些頭疼腦熱，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不知軍爺到此，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千夫長將張輝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說是邵武縣的綢緞商，可有路引麼？”
“有！有！”張輝一邊點頭，一邊從懷裏摸出路引，雙手呈給千夫長。
千夫長接過看了看，指著牛小四等人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張輝指著牛小四、郭鬆、餘紫嫣、慕容明明挨個介紹道：“這是我家的童仆來旺，這是小婿周長齡，這是小女張月娥，這是婢女阿娟。”
千夫長取出一個畫有陳伯茂肖像的眷軸，打開後走到郭鬆跟前，將他的麵容與畫像作了認真比對，然後收起卷軸，衝兵丁們吩咐道：“仔細搜一搜！”
幾個兵丁答應一聲，前後左右四下裏翻找起來。忙了一柱香的功夫，什麼也沒尋到。千夫長見沒有問題，便領著兵丁們離船上岸。
等兵丁們走遠後，郭鬆指著張輝，不敢置信地問：“你，你是陳伯茂？！”
“張輝”點了點頭。
除了慕容無恙外，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怔了好一會兒，郭鬆才蹺起大拇指對慕容無恙道：“先生的喬裝術，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牛小四驚訝道：“眉毛、胡子、膚色可以化妝，這肥嘟嘟的胖臉是咋變出來的呢？”說著指了指陳伯茂的臉。
慕容無恙解釋道：“我用了些道具，粘上去的。”
牛小四嘖嘖稱奇，笑道：“伯茂現在這副尊容，連天皇老子也認不出來了，我看就這樣混出城去，保管沒問題！”
餘紫嫣讚許地點點頭。
慕容無恙道：“先得打探一下外麵的情形，尤其要把城門那邊的狀況摸清楚，然後再嚐試讓伯茂出城。”
牛小四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2
僅僅花了一天時間，牛小四便將各處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官兵們仍在滿城搜捕，九門當中，除了朱雀門和西寧門之外，其餘七門依舊封閉，朱雀門隻許進不許出，西寧門隻許出不許進。在西寧門的城門口，擺著一排長桌，桌上放著十個盛滿清水的銅盆。凡是想出城的人，隻要身量跟陳伯茂差不多，無論男女老少，都要當著官兵用銅盆洗臉，確認未曾喬裝方可放行。
聽完牛小四的彙報，慕容無恙撚須沉吟道：“看來，徐靖已料到伯茂有可能喬裝出城，故此想出洗臉查驗真容這一招。”
牛小四道：“下午，有兩個長相清俊的後生被官兵逮了起來，說瞧著像陳伯茂，現在模樣稍微俊俏些的小夥子都不敢出門，怕惹禍上身。”
慕容無恙皺眉道：“如此說來，直接闖關是行不通了。”
牛小四道：“我還聽說，建康府打算將所有船隻集中看管，以免反賊隱藏。”
慕容無恙道：“對伯茂而言，秦淮河非久留之地，必須盡快撤離。”
“撤往哪裏呢？”郭鬆問。
慕容無恙道：“狡兔三窟，剛到建康我就四處踅摸，在鍾山北坡選中了一個隱蔽的山洞，以備走投無路時躲藏，現在正好派上用場。”轉身對陳伯茂道：“我這就給你畫山洞的示意圖，你趕緊去那兒斬避，洞中食物、飲用水、寢具一應俱全，住上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陳伯茂點了點頭。
“咱們不跟著一起去嗎？”慕容明明問。
慕容無恙道：“一起去目標太大，容易暴露，咱們繼續留在畫舫上。”言畢，他走入後艙，過了片刻拿著一張草圖出來了。他把草圖遞給陳伯茂，說道：“這是那山洞的示意圖，你現在就去吧，有事我讓小四聯係你。”
陳伯茂點點頭，揣好草圖離開了畫舫，趁著暮色匆匆趕奔雞籠山。
折騰了一下午，慕容無恙、慕容明明、餘紫嫣、牛小四、郭鬆個個筋疲力盡，天一黑就上床睡了，整艘畫舫靜默無聲。
三更時分，一條修長的黑影躡手躡腳摸出了前艙，看看四下無人，黑影輕輕一躍跳到了岸上。借著朦朧的月光依稀可以分辨出，這黑影是郭鬆。郭鬆躲到一侏柳樹後等了一會兒，聽畫舫內並無動靜，這才貓腰朝南麵急奔。
夜晚的建康並不比白天安寧多少。各個路口都有重兵把守，燈火通明刀光閃亮，巡夜的馬隊不時隆隆馳過，驚得鴉雀四散飛逃。
郭鬆沒有穿街走巷，而是施展輕功，踩著一片片屋瓦向前掠進。來到最近的一個路口哨卡時，他縱身跳下了房頂。兩名執勤的兵丁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從天而降，都大吃一驚，慌忙抽出腰刀指著郭鬆嗬斥道：“幹什麼的？站住！”散布在周圍的幾名兵丁聞聲趕來，彎弓搭箭瞄準了郭鬆。郭鬆舉起雙手，衝兵丁們說道：“別誤會，我有機密情報要向徐靖大人稟告，請你們這兒領頭的軍爺出來說話。”兵丁們已得到徐中丞命令，對前來通風報信者要妥為接待，於是，一名兵丁趕緊去向頭兒彙報。
沒過多久，一個黑臉膛的百夫長扣著衣襟氣喘喘跑來了。郭鬆將一封信遞給他，悄聲叮囑道：“信裏寫著陳伯茂的下落，軍爺務必當麵呈交徐大人，越快越好！”言畢，未等百夫長和兵丁們反應過來，他拔地而起向後急掠，兩三個縱躍便消失在高低錯落的屋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