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三光已抽出軟劍,隨時準備出擊。陳伯茂也握住一柄軟劍,警惕地觀察牆頭的動靜。
牛小四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朝夾道內張望。上次他來探察時,夾道裏燈火通明,禦林軍士兵和大內高手不斷來回巡邏。可是,眼下夾道裏光線昏暗空無一人。等了好久,才見兩個衣衫不整的士兵提著燈籠,懶洋洋從遠處走來,一邊走還一邊打哈欠。牛小四心中暗喜,待那兩個兵丁走遠後,他衝站在牆跟下的餘三光和陳伯茂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上牆,與此同時,他自己輕輕一躍跳了下去,隨即又風一般掠過了對麵的宮牆。這一係列動作在須臾間完成,當真神不知鬼不覺。
餘三光的輕功不如牛小四,再加上身軀高大,翻牆的速度慢了許多。最吃力的是陳伯茂,費了好大功夫他才番過兩重宮牆,還不小心弄出了點聲響。牛小四和餘三光都捏了一把冷汗,所幸四下裏仍靜悄悄的,沒有引來任何麻煩。
餘三光衝牛小四耳語道:“我看這兒的防衛鬆懈得很,根本不像你說的那樣風聲鶴唳。”
牛小四道:“我也覺得納悶,上次來時不這樣啊!”
餘三光道:“或許真是老天幫忙,咱們抓住時機,趕快行動吧!”
牛小四點點頭,迅速朝前摸去,餘、陳二人緊隨其後。
他們首先穿越的是禦花園,園中亭台錯落花木扶蘇。陳伯茂大婚後搬出了台城,從此很少到禦花園來,他對這兒的印象仍停留在四年前。牛小四記憶力驚人,來過一回便將地形牢牢記住,所以在他的帶領下,不到一柱香功夫三人便順利通過了禦花園。園外是鱗次櫛比重重疊疊的宮殿,蹊蹺的是,直到走出這片宮殿群,仍沒遇見一個執勤的太監或宮女。牛小四和餘三光並未起疑,以為深夜的後宮就是如此,陳伯茂卻知道這種現象很不正常,但此刻他的心思全飛到了冷宮中,來不及多想,繞過一堵高大的照壁,三人折向西行,兩邊的房屋一下子變得低矮而又簡陋,很顯然這兒是太監、宮女們的住所。
走了約百餘丈,前麵出現一座彎彎的石拱橋,橋的那端是一個小小的孤島,孤島上有幾間石砌的屋子,這便是冷宮。兩個太監坐在橋那頭的一棵槐樹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進入台城後,這是陳伯茂他們首次遇見對手,雖然隻是兩個不會武功的太監,但因他們所坐的位置恰好扼住了通向冷宮的咽喉,所以必須盡快把他們撂倒。然而,若過橋去襲擊他們,無論出手多麼迅速,都會被發現,一旦兩個太監叫嚷起來,後果不堪設想。為此,餘三光、陳伯茂和牛小四躲在一座假山後,悄悄商議對策。
牛小四主張把小瓷瓶扔到對岸,用迷煙將兩個太監熏昏。陳伯茂說這樣做不妥,瓷瓶的碎裂聲會引來別的太監,他建議由餘三光發射暗器,把太監打暈。餘三光連連搖頭,說距離太遠,暗器的威力不夠。
“那咋辦?冷宮近在眼前,總不能叫兩個太監擋住了去路!”牛小四心有不甘。
餘三光瞥見橋欄底部有一條兩指寬的邊沿,心生一計道:“我攀著那條邊沿蕩過去,把他們幹掉!”
牛小四點頭道:“妙計!”
陳伯茂對餘三光道:“師公,最好不傷他們性命,打暈就行。”
餘三光不作聲,悄悄轉出假山,輕輕一跳躍到橋欄右側,雙手交替攀著邊沿蕩向對岸……上岸後,他閃電般撲向那兩個太監,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伸指點中了他們的啞穴,隨即又在他們腦後各補一掌,兩個太監登時昏死過去。牛小四和陳伯茂見餘三光得手,立刻奔出假山,箭一般衝過了石橋。接著,三人繞著那幾座石屋,小心翼翼察看起來。轉了一圈,沒發現任何人。餘三光壓低聲音衝牛小四問道:“你不是說有八個太監看守冷宮嗎?怎麼隻有兩個?”
牛小四撓著頭皮道:“真是奇怪,上次明明看見八個太監在此值守,並且每隔兩個時辰換一班。”
雖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容不得三人多琢磨,在牛小四的引領下,他們迅速奔向關押周若蘭的石屋。來到石屋的鐵門前,餘三光和陳伯茂負責望哨,牛小四掏出自製的開鎖工具,小心翼翼地在鎖孔裏搗鼓起來。過了約一盞茶的功夫,隻聽“哢噠”一響,鎖頭被打開了。陳伯茂激動地奔過來,顫抖著推開了鐵門。
石屋寬約兩丈,長約三丈,裏麵隻有一桌、一椅和一張板床。桌上點著盞油燈,借著昏黃的燈光依稀能看清,有個頭發花白的婦人蜷曲著躺在床上。婦人似乎睡著了,麵向牆壁紋絲不動,對開門聲、腳步聲毫無反應。陳伯茂踉踉蹌蹌走到床邊,輕輕喚道:“母後!母後!”婦人身子動了動,緩緩轉過身來……陳伯茂看到了一張蒼白而又憔悴的臉,相隔不到一年,這張臉突然衰老了至少三十歲!盡管如此,陳伯茂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的母親周若蘭——那位曾經光彩照人、氣度雍容的大陳皇後!看見陳伯茂,周若蘭表現出來的不是驚喜而是恐懼,她緊緊抓住被子,身體哆嗦著直往後退。陳伯茂怔了怔,猛然想起自己臉上還套著麵具,當即摘下麵具,再次呼喚道:“母後,是我呀!我是伯茂!”周若蘭渾身一震,瞪大眼睛盯住陳伯茂,過了好一陣才喃喃道:“夢,又是夢啊……”陳伯茂的眼淚撲簌簌滾了下來,他“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抓住母親的手哭道:“母後,這不是夢!孩兒真的來救你了!”
周若蘭愣怔了好一會兒,終於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摸陳伯茂的臉。“真是伯茂……真是我的伯茂啊!”撫摸良久,周若蘭淚如泉湧,“為娘提著一口氣忍辱偷生,就是期盼有一天還能再見到你!”陳伯茂知道殺機正在一點點逼近,便強忍住淚水,哽咽道:“母後快起來,孩兒背您逃出去!”,說著,陳伯茂背轉身蹲了下來。周若蘭抖抖索索爬到兒子背上,雙手摟住他的脖頸。陳伯茂立馬站起身,大踏步走向鐵門。
出了石屋,餘、牛二人一前一後護衛著陳伯茂母子,離開冷宮向石拱橋奔去。那兩個太監仍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周遭則寂然無聲。三個人一口氣跑過石拱橋,又順利穿過宮殿群和禦花園,始終沒碰到任何阻攔。憑著闖蕩江湖大半生的經驗,餘三光漸漸意識到這種順利極不正常,而不正常的背後,往往隱藏著可怕的陷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