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14章1(1 / 3)

妖陸的父親搞哲學,母親搞文學,父親號稱哲學瘋子,搞出一點瘋狂後,作為人才引進北京,進了社科院,母親嫁雞隨雞到北京,搞哲學的和搞文學的搞在一起,很容易搞出一個小妖精。

妖陸祖籍江西,生於北京,大學四川,工作北京,很難說是什麼地方人,中國人在查驗自己出身時候,總是說不清楚,填表時候總是很可疑,不知道自己哪裏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就像丁書商,祖籍蕭山,出生杭州,戶口金華,居住北京,你說他是哪裏人,其實哪裏都不是,壓根就是一個流浪漢。

時代多偉大,人就多渺小,搞不清楚也沒什麼關係,妖陸就從來不說自己北京人,也不說自己江西人,北京朋友都以為她是外省人,講話沒有兒化音,外省人都以為她有北京戶口,當然正規北京人。這就很自由,在需要說北京人的時候,就北京人,需要說外省人的時候,就外省人,在兩種身份之間轉換自如。身份越自由,思想越自由,在什麼圈都自由自在,有很多北京朋友,也有很多外省朋友。妖陸四川大學畢業後,文才不錯,加上社科院子女,很容易就進了北京時報。妖陸自己工作也出色,尤其在那次著名的長江抗洪搶險鬥爭中,小女子有點父親搞哲學的狠勁,單槍匹馬,策馬前線,血拚水疆,一天二十四小時泡在水裏,水裏來水裏去,像浪裏白條那樣折騰,每天發回的報導,篇篇都是獨家,條條都上頭版,一戰成名,據說在前線親自和總書記合了影,妖陸把合影擴成窗戶大,披紅掛彩捧回報社,從此成為京城名記。

就像火線可以入黨,戰後可以封官一樣,妖陸的抗洪專題報導讓老板大喜過望,一個慶功大會,立馬提拔副刊部主任,從此成為報社中層幹部,媒體資深人士,頻頻出現在各種飯局上。說起來,妖陸單傳父親的哲學精神,又單傳母親的文學素養,基因分配十分理想,不但能在大江東去浪滔天時刻,把握時代大潮,也能在小橋流水月明夜時分,抒發小資情調,寫出一部妖精文學《人人都說不愛我》,順風順水進入文學圈,從此頻頻出現在各種各樣文學飯局上、出版飯局上,而且一律很吃香,掌握主流媒體話語權,人人都要靠她做宣傳。妖陸的經濟條件已然中產,工資不說,寫稿不說,每天去各種飯局,還有紅包車馬費,雖然台麵上不好統計,銀行卡裏是一一明細。而且,妖陸的錢隻進不出,每一筆都有含金量,和公務員一樣的,不用請客,隻要吃請就行了,不用買單,隻要張嘴就行了。家裏的開門七件事,本單位及友情單位,早早有人為她安排了。出門旅遊,當然公費,飛來飛去,臥來臥去,四星以下酒店是不進的,不是本單位報銷,就是外單位友情。連化妝品都不用掏錢的,各種會議各種名目的禮品化妝品,已經足夠妖陸臭美一輩子了。所以妖陸這個小妖精,活的還是很滋潤,也沒有什麼貪欲,不物質,不逛街,不購物,該上班時上班,該下班時下班,該飯局時飯局。飯局表現也不錯,激憤時罵幾句娘,開心時喝幾口酒,從來沒有出格的事。

妖陸在三十歲時候,已然算成功人士,唯一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的,就是嫁人。嫁人沒問題,問題嫁給誰,好像談了也不少,就是沒見她穿婚紗。我們掌握妖陸嫁沒嫁,或者談沒談,很簡單一個判據,她如果在我們飯局上消失一個月以上,那就是有情況了,肯定又一個男朋友了。兩三個月後,忽然又出現,那就是又一次的沒成功,自然不能說失敗,又轉回飯局來消磨時光了。其實大家也不可能去統計,飯局上都睜一眼閉一眼的事,多長時間,談多少個,誰管誰啊,有時她自己忍不住,也許需要找地方傾訴,酒後吐出一點真言,向大家坦白出來的。過去的不算數,統統槍斃,就說最近一年半,至少有五個。其中,跑婚兩個,未有跑婚現象三個,跑婚是指即將去領證的前夕,左思右想,瞻前顧後,終於邁不過這道坎,沒有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忽然消失了,妖陸在準新郎官麵前消失了。

沒有進入跑婚程序的三個,一個是教授,兩個是醫生。教授在上海,所以有一段她在飯局消失,就是每個周末飛上海。後來老青皮故意問她,你們每次都去上海外灘放風箏啊,北京天安門天大地大不好放啊,飛機票他出錢嗎,憑什麼每次你飛上海啊,不讓那位教授來北京啊,也讓我們參觀參觀,幫你看看相,替你把把脈,有時男人看男人,比女人看男人,要看得準哦。其實問這話時已經遲了,他們已經分手了,妖陸說,上海人不喜歡北京,不願來北京,我也不喜歡上海啊,為什麼我就要遷就他,每次都是我自己買機票,上海人男人太精明,沒辦法一起生活的。老青皮笑了,好像妖陸的分手就是拆遷辦的成功一樣,老青皮笑笑說,交友不慎啊。老青皮盡管自己經常交友不慎,並不妨礙他經常教育別人交友不慎,老青皮說,你怎麼可以和上海人談,要談也不能和上海的教授談啊,教授就是叫獸,你還缺乏這種基本常識啊。妖陸一臉無辜,反問老青皮:愛情還有常識啊,我還真不知道哎,都說天下不存在愛情,沒有愛情哪來的常識,沒有愛情才是常識吧。